第15章 微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年轻警官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或者说，没想到我会用如此肯定的语气。
“林小姐，你慢慢说，别急。”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发生了什么？你说的‘可能不是幻觉’是指？”
我握紧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把下午在公园看到那个疑似沈确的男人，以及之前收到匿名U盘的事情，尽可能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被迫害妄想症，”我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强迫自己说完，“但我心里的感觉非常强烈！警官，那不是幻觉！他真的在盯着我！即使他被关着，他也一定有办法……”
我说不下去了，那种无所不在的被窥视感又爬了上来，让我头皮发麻。
警官没有立刻反驳我，他耐心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细节问题，比如那个男人的具体衣着、U盘的包装等等。
“U盘你处理掉是对的，下次如果再收到任何可疑物品，不要自己打开，立刻联系我们。”他语气严肃，“公园那个人的事，我记下了。虽然目前没有首接证据表明沈确有余党在外面活动，但你的担心我们理解。你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大，嫌疑人又……比较特殊，谨慎点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样，林小姐，正式的二十西小时保护可能暂时申请不下来，毕竟警力有限，而且目前没有明确的、迫在眉睫的物理威胁证据。但我可以向上级申请，加强对你家附近的巡逻频次。另外，我的私人手机号你存好，二十西小时开机，有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情况，随时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响应。”
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虽然没能得到寸步不离的保护，但至少有人愿意认真听我说话，并且采取了行动。这种被相信、被重视的感觉，像一道微光，照进了我被恐惧层层包裹的世界。
“谢谢你，警官。”我小声道谢，鼻子有点酸。
“叫我小陈就行。”他语气缓和了些，“别太担心，林小姐。邪不压正，他现在是瓮中之鳖，翻不起太大风浪的。你自己也要放平心态，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挂了电话，我靠在床头，久久没有动弹。小陈警官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我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我不能自乱阵脚。沈确最擅长的，不就是攻心吗？他就是要我害怕，要我疑神疑鬼，要我活在恐惧里，这样即使他人在牢里，也依然能控制我。
我不能让他得逞。
第二天，我果然发现楼下的巡逻警车出现的次数明显多了。爸妈也察觉到了，稍微松了口气。
我尝试着不再整天拉紧窗帘，允许阳光照进来一点。我强迫自己减少刷手机新闻的时间，尤其是那些充满恶意的评论区。我开始主动和爸妈聊天，虽然还是避谈案子，但会说些以前的趣事，或者聊聊电视节目。
日子似乎又慢慢回到了庭审后的那种状态，小心翼翼，但至少在向前。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门铃响了。
我妈透过猫眼看了看，有些惊讶地回头对我说：“晚晚，是那个小陈警官。”
我愣了一下，赶紧过去开门。
小陈警官没穿警服，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手里提着个果篮，看起来像是下班顺路来访。
“林小姐，叔叔阿姨，没打扰吧？”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队里发福利，水果吃不完，顺路给你们送点过来，也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
爸妈连忙把他让进来，又是倒茶又是洗水果，很是热情。我能看出来，他们对警察的到来感到安心。
小陈警官很随和，坐下后也没多问案子，只是闲聊似的问了问最近小区治安，有没有再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收到奇怪的东西。
我摇摇头：“没有，这几天好像……平静多了。”
“那就好。”小陈点点头，喝了口茶，像是无意间提起，“哦对了，林小姐，你上次说的那个U盘，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后来根据你提供的线索，试着追查了一下来源。”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查到了吗？”
“寄件信息是假的，包裹是扔进一个很偏远的邮筒的，那边没监控。”小陈摇摇头，但话锋一转，“不过，U盘本身是市面上很常见的牌子，里面的视频文件也没什么特殊加密。但是……”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看向我：“技术科的同事在分析视频背景音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很微弱、几乎被忽略的杂音。经过降噪和处理后，他们辨认出，那好像是……某种定时器的滴答声？非常非常微弱，而且很有规律。”
定时器的……滴答声？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密室视频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是什么意思？”我声音发紧。
“还不确定。”小陈眉头微蹙，“可能是拍摄设备自带的噪音？也可能是环境里的其他声音，被巧合录了进去。我们己经把原始视频送回技术科做进一步分析了。告诉你这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但也别过度解读，免得增加心理负担。”
话是这么说，但我怎么可能不解读？定时器？这听起来就像某种……倒计时！预示着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沈确说的“戏没演完”……和这个有关吗？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小陈警官似乎看出我的不安，赶紧转移了话题，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他，我坐在沙发上，心里乱糟糟的。滴答声……定时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耳朵变得异常灵敏，仿佛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我的神经上。
我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声音好像钻进了脑子里。
就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手点开。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没头没尾：
【礼物喜欢吗？蝴蝶。】
轰——！
像是一道闪电劈中天灵盖，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僵了！
蝴蝶！他又叫我蝴蝶！
U盘！那个U盘就是他说的“礼物”！
他真的能看到我！他知道我收到了！他甚至知道我报警了？！小陈警官刚来过，短信就来了！这是巧合吗？！还是……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浇下，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恐地环顾黑暗的卧室，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黑影从角落里扑出来！
我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想也不想，立刻拨通了小陈警官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吵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警惕。
“短信……他……他给我发短信了！”我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陌生号码……说‘礼物喜欢吗？蝴蝶’……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是不是能看到我家里？！！”
“林小姐！冷静！冷静一点！”小陈警官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清醒严肃，“把短信内容一字不差地念给我听！号码是多少？”
我哆嗦着把号码和内容念给他听。
“好，我知道了。你听着，林晚，现在，立刻，马上，把你手机的后台程序全部关掉！WiFi和移动数据都关掉！然后，把手机放到客厅去，不要放在身边！”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为什么？他……”
“听我的！先照做！这可能是一种心理恐吓战术，利用科技手段让你产生被监视的错觉！先切断可能的联系渠道！”他语气严厉，“我马上通知技术部门追踪这个号码！另外，我会立刻申请对你家进行电子信号检测，看看有没有被非法安装监控或窃听设备！”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我混乱惊恐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点。是……心理战术？科技手段？
我按照他的指示，手忙脚乱地关掉所有网络，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我抱着膝盖缩在床头，心脏还在狂跳。黑暗变得无比漫长而可怕，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楼下，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汽车引擎声，然后很快熄火。
紧接着，我的手机（家里的座机）响了。
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冲出去接电话。
是小陈警官。
“我们到了，就在你家楼下。信号检测车也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家里情况怎么样？”
“没……没什么异常……”我颤声回答。
“好，我们现在准备悄悄对你家外围进行初步扫描。你待在屋里，别开灯，别出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嗯……”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挂了电话，我悄悄挪到窗帘边，掀起极小的一角往外看。
楼下昏暗的路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普通面包车的车辆，没有任何警用标识。小陈警官和另一个穿着类似工装服的人影，正拿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仪器，对着我家楼房的外墙和大楼管道井方向小心翼翼地扫描着。
夜很深，小区一片寂静，他们的动作轻得像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会找到什么吗？
那个滴答声……那个短信……真的只是心理恐吓吗？
就在我的目光紧紧跟着楼下那两个身影移动时——
我的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那栋楼的某个窗户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反光了一下！
像是一副望远镜？或者……摄像头的镜头？！
那扇窗户黑着灯，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是谁？！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尖叫出声！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住那个窗口！
那点反光，瞬间又消失了。窗口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人在对面监视着我？！
楼下的扫描还在继续。
而我的后背，却己经被冰冷的冷汗彻底浸透。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戏，真的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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