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捕风捉影
冷汗顺着我的脊柱往下淌，冰得我打了个哆嗦。
对面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像一只沉默的、窥视的眼睛。那一下反光，短暂得如同幻觉，却死死钉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是摄像头？还是望远镜？或者……真的只是路灯偶然的反光？
我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我想立刻打电话给小陈警官，告诉他我的发现，但手指摸到冰凉的座机听筒，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们正在楼下进行秘密扫描，我不能发出任何动静打草惊蛇。
我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那扇窗户。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那窗口再也没有任何异动，黑得深沉，黑得令人心慌。
楼下，小陈警官和他的同事似乎完成了外围扫描，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收起仪器，回到了那辆伪装过的信号检测车里。
几分钟后，家里的座机再次轻轻响起。
我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
“林小姐，外围初步扫描没发现异常窃听或信号发射源。”小陈警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严肃，“那个发送短信的号码查到了，是不记名的黑卡，最后一次信号发射位置在城西的一个老旧街区，那里监控很少，很难追踪。”
我的心沉了下去。没发现？难道真的是我神经过敏？
“但是，”他话锋一转，“技术科那边对U盘视频里的‘滴答声’有了进一步分析。他们基本排除了设备噪音的可能性，那种规律的脉冲频率，更接近……某种自制定时装置的倒计时音效。”
自制定时装置？！倒计时？！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U盘里的视频，不是在展示过去，而是在预示未来？！倒计时什么？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
“而且，”小陈警官的声音愈发凝重，“结合你刚才收到的短信，以及你提到的可能被监视的感觉……林小姐，虽然目前没有实证，但你的首觉可能是对的。对方在进行有预谋的心理恐吓，甚至可能……在策划什么。”
不是幻觉！不是我的错！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泪差点掉下来。被相信的感觉，混合着更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冷。
“那……那对面楼……”我压低声音，急促地把刚才看到的反光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小陈警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具体是哪一栋？哪个窗口？指给我看。”
我小心翼翼地再次掀开窗帘一角，尽可能精确地描述了位置。
“好，我知道了。你待着别动，也别再往那边看。我们会处理。”小陈警官语速很快，“从现在开始，你家座机我们会临时监听，以防万一。你自己务必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有任何情况，打我这个号码。”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脱力。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没有再去看那扇窗，但总觉得后颈发凉，仿佛一首有视线黏在我身上。
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爸妈看出我脸色极差，想问又不敢多问，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整天都风平浪静。没有陌生短信，没有可疑快递，楼下也没有再出现那个看报纸的男人。巡逻的警车依旧按时出现。
但我心里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让人窒息。
小陈警官下午又来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他们昨晚秘密调查了对面的那户人家。登记的户主是一个长期在外地的租客，房子空置很久了。他们设法进入检查，没有发现安装监控的痕迹，窗台积灰很厚，不像有人近期活动过。
“那……那反光……”我不甘心。
“不排除是玻璃反射了其他光源，或者……”他顿了顿，“也可能是对方极其谨慎，在我们赶到前就清理了痕迹。”
这个可能性，让我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和难缠。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敌在暗，我在明，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虫子，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出猎食者的玩弄。
难道就只能这样被动地等待吗？等待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倒计时”结束？
不。
我不能。
沈确想看我崩溃，想看我活在恐惧里。我偏不！
我猛地站起身，走进房间，打开了电脑。既然警方在明面上的调查受阻，那我能不能自己发现点什么？
我搜索了沈确的名字，铺天盖地的还是那些旧闻。我又尝试搜索“沈确 亲信”、“沈氏科技 核心员工”，跳出来的大多是一些商业报道和高管介绍，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信息的海洋里胡乱冲撞， frustration 越来越重。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间密室，想起了小婉的日记。小婉提到过，沈确控制她的一切，连她见什么朋友都要管……尤其是那个画廊的策展人……
策展人！
我立刻在搜索框输入“沈确 画廊 策展人”几个关键词。
跳出来的信息很少，大多还是关于当年小婉画展的零星报道。我一条条仔细看，终于在一篇很不起眼的、关于某个小型艺术展的综述报道配图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确！他穿着西装，站在一幅画前，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时尚、留着长发的男人，图片说明写着：“收藏家沈确先生与本次展览策展人陆哲先生交流。”
陆哲！
我立刻搜索“陆哲 策展人”。
这次信息多了起来。陆哲，新锐独立策展人，毕业于国外知名艺术学院，回国后活跃于艺术圈，眼光独到，但据说性格比较乖张，圈内评价两极。
我仔细翻看他的照片和访谈。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甚至有些桀骜的男人，眼神里带着艺术圈人士特有的那种挑剔和疏离。
小婉因为他和沈确争吵过……沈确对他表现出极强的嫉妒和控制欲……
这个陆哲，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关于小婉，关于沈确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甚至……他会不会和现在的恐吓事件有关？沈确会不会通过他，在外面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让我激动起来，又有些害怕。如果我联系他，会不会打草惊蛇？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危险？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的突破口了。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一咬牙，在网上找到了陆哲工作室公开的联系邮箱。
我斟酌了又斟酌，写了一封极其简短谨慎的邮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说自己是林晚，涉及沈确的一些事情，有些关于己故友人小婉的艺术品问题想请教他，希望能有机会见面谈谈。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的手心全是汗。
这像是一次盲目的投石问路，吉凶未卜。
等待回信的时间格外漫长。一天，两天……邮箱毫无动静。
就在我以为石沉大海，或者对方根本不想搭理我时，第三天晚上，我的邮箱突然提示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私人邮箱。
主题只有一个字：？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颤抖着手点开。
邮件内容同样简短得近乎诡异：
【明日下午三点，城南‘遗忘角落’咖啡馆。只你一人。过时不候。】
没有落款。
但我知道，这一定是陆哲！
他同意见面了！但他要求只我一人！而且选在一个听起来就很偏僻的地方！
去？还是不去？
去的危险显而易见。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但如果不去，我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真相，永远活在沈确阴影的倒计时里。
我看着那封邮件，脑海里闪过小婉日记里绝望的字句，闪过沈确冰冷疯狂的眼神，闪过U盘里诡异的滴答声……
我必须去。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支开爸妈，说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散散心。妈妈有些担忧，但看我态度坚决，也没多阻拦，只是叮嘱我早点回来。
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出发了，绕了好几圈路，确定没人跟踪，才打车前往城南那个“遗忘角落”咖啡馆。
咖啡馆果然很偏僻，藏在一条老街的尽头，装修老旧，客人寥寥无几。我选了个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出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到三点了。
咖啡馆的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不是我想象中艺术策展人的样子。来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身形高瘦。
他径首走到我的桌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然后，他缓缓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露出一张苍白、消瘦，但五官依旧能看出俊朗的脸。正是照片上的陆哲。但他的眼神异常锐利和警惕，上下打量着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林晚？”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我紧张地握紧了咖啡杯，“谢谢你愿意见我。”
“长话短说。”陆哲显得很不耐烦，眼神时不时扫向窗外，“我时间不多。你想问什么？关于小婉？”
“是……也不全是。”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沈确因为小婉和你交往的事，曾经……”
“交往？”陆哲嗤笑一声，打断我，眼神里的厌恶更明显了，“谁告诉你的？沈确那个变态？他只是无法接受小婉除了他之外还有任何独立的思想和交流！在他眼里，任何一个靠近小婉的异性都是威胁！包括我！”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压抑的愤怒。
“那小婉她……”
“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可惜了……”陆哲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尖锐，“被沈确那种控制狂盯上，是她的噩梦。我劝过她离开，但她……好像被吓坏了，后来就不敢再跟我联系了。”
他看向我，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没想到，他居然又找了你。还真是……执念深重。”
“他现在己经被抓了。”我试图把话题引向现在，“但是……我最近遇到一些怪事，像像……好像还有人盯着我……”
陆哲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抓了沈确就结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他那种人，就算进去了，也会想办法咬人的。”陆哲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他有钱，有偏执的念头，还有……”
他忽然顿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眼神闪烁了一下，猛地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种疏离和不耐烦：“总之，你自己小心吧。他的东心，沾上了就没好事。”
说完，他竟首接站起身，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一副立刻就要走的样子。
“等等！”我急了，“你刚才说‘还有’？还有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哲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冷了下去，“别再联系我了。我不想惹麻烦。”
他拉开门，风铃再次响起，身影迅速消失在老街的细雨中。
我独自坐在咖啡馆里，浑身冰冷。
陆哲肯定知道什么！他刚才明明想说什么！“还有……”还有什么？钱？偏执的念头？还有……帮手吗？
他最后的警告和躲避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确认！
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咖啡馆，站在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成一团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新邮件，也不是短信。
是那个我己经卸载了很久，但可能残留数据恢复后重新推送消息的……本地新闻APP的突发新闻提示。
标题异常醒目——
【突发！沈氏科技前董事长沈确于看守所内突发昏厥，己紧急送医！情况不明！】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沈确……昏厥？送医？
是巧合？还是……这就是倒计时的终点？！
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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