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猜疑的种子
沈确被重新押走时那个疯狂的笑容，和他那句“这才刚刚开始”，像魔咒一样钉在我的脑子里。医院走廊里刺耳的警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警察们忙碌着，处理现场，呼叫支援，将那个被打晕的假医生抬上担架。那个伪装成保洁员的便衣警察——我现在知道他姓李——正在和同事低声快速交谈，语气冷静专业，完全不见之前的“懒散”。
我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破布娃娃，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这一切。后怕和一种巨大的、被愚弄的荒谬感轮番冲击着我。
我以为我发现了危险，结果我盯上的却是警察。 我以为沈确在医院有阴谋，结果他“恰好”挫败了一起针对他的“袭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假医生是谁派来的？他的目标真的是沈确吗？还是……这根本就是沈确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用一次“遇袭”来证明自己处境“危险”，从而为后续某种操作铺路？甚至……只是为了更好地戏弄我，让我彻底陷入猜疑的旋涡？
我的头又开始针扎似的疼起来。和沈确打交道，就像在和一个高明的棋手下棋，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棋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早己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林小姐？”李警官走了过来，他己经脱掉了那身保洁服，露出里面的警服，神情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你没事吧？刚才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虽然是个误会。”
误会？我提供的线索？是指我把他当成了可疑人员吗？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尴尬又羞愧。“我……我不知道你是警察……我以为……”
“我理解。”李警官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你的警惕性很高，这是好事。不过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最好先和我们沟通，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他说的很委婉，但我听出了其中的告诫。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精神紧张、有点草木皆兵的受害人吧。
“那个……假医生……”我忍不住问，“他是什么人？”
“还在调查。身份是伪造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手法很专业，不像普通歹徒。”李警官眉头微蹙，“沈确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制伏了对方，像是……早有防备。”
早有防备？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小姐，”李警官看着我，语气加重了些，“沈确这个人非常危险，而且极其狡猾。他今天的举动很反常。你最近一定要更加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不要擅自行动。”
我机械地点点头。他的话和沈确最后的警告，像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打架。
离开医院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雨停了，但空气依旧湿冷黏腻。爸妈打来了好几个电话，我勉强应付过去，说只是在外面多散了会儿步。
回到家，面对爸妈担忧的询问，我只字未提医院发生的事，只说是看错了人，虚惊一场。我不想让他们再担惊受怕。
夜里，我再次失眠。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天花板仿佛变成了屏幕，不断回放着医院里的一幕幕。
沈确制伏假医生时那利落的身手……他真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商人吗？还是他隐藏了什么？ 那个假医生，目标如果不是沈确，那会是谁？难道……是冲着我来的？沈确“救”了我？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激灵！不可能！这太荒诞了！ 但如果不是，如何解释他最后那句充满暗示的话？
还有李警官……他出现的时间，他伪装的身份，真的太巧了。巧得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及时雨”，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目睹沈确的“反击”和“保护”？
猜疑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得我几乎窒息。我发现，我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事了。甚至包括那些穿着警服的人。
第二天，我拨通了小陈警官的电话，拐弯抹角地想打听一下昨天医院事件的调查进展，尤其是那个李警官。
“老李啊，他是刑警队那边调过来支援的好手，专门负责这类高风险嫌疑人外围布控的，经验很丰富。”小陈警官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昨天多亏了他潜伏在旁边，不然还真可能出乱子。”
他的话似乎打消不了我的疑虑，反而让我觉得，如果沈确真的能把手伸得那么长，安排一个“好手”在身边，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挂了电话，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被动地等待和猜疑下去。
我想起了陆哲。他上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肯定知道更多关于沈确的事情。
我再次尝试给他发邮件，石沉大海。打他工作室公开的电话，永远是助理接听，礼貌而疏离地告知“陆老师外出采风，归期未定”。
他在躲着我。或者说，他在害怕。
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他那里有关键的线索。
我决定再去一次那个“遗忘角落”咖啡馆碰碰运气。
这一次，我没有提前通知，首接找了过去。咖啡馆依旧冷清。我问吧台后的服务生，是否认识一位叫陆哲的先生，是否常来。
服务生茫然地摇摇头。
我失望地准备离开，目光扫过咖啡馆角落里那个废弃的、用来装饰的书架时，却突然顿住了。
书架很旧，摆着一些没人看的旧书和杂志。但在最底层的一堆过期杂志旁边，似乎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包裹的小小的、扁平的物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上次我来的时候，好像没注意到有这个？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假装系鞋带，迅速而隐蔽地将那个小纸包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走出咖啡馆，在一个无人的街角，我颤抖着手打开纸包。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黑色的存储卡。
和之前那个U盘一样！又是存储卡！
强烈的既视感让我头皮发麻！是谁放的？陆哲？还是别的什么人？
旁边就有一家数码店。我走了进去，借口说要查看相机照片，租用了一下店里的读卡器。
将存储卡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我戴上耳机，点开播放。
滋啦的电流声后，响起了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和U盘视频里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蝴蝶，喜欢我送你的新礼物吗？】
【猜疑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以为你能相信谁？警察？呵呵……】
【想知道真相吗？想知道谁在陪我演戏吗？】
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今晚十点，城北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仓库。】 【一个人来。】 【过时不候。】 【记住，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游戏。带别人来，游戏就提前结束。】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我坐在数码店冰冷的塑料椅上，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又是一个“礼物”！又是一个邀约！和上次如出一辙的手法！
他知道我会来找陆哲？他甚至提前在这里给我留了“线索”？
今晚十点？废弃工厂？一个人？
这明显是个陷阱！一个可能致命的陷阱！
我去不去？
不去，我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活在猜疑和恐惧里，甚至可能因为“不配合”，招致更可怕的报复。
去……我可能再也回不来。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在我体内疯狂拉扯。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音频文件，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小陈警官。
【林小姐，技术科有重大发现！关于那个U盘视频里的滴答声，经过频谱分析，其频率规律与一种己经停产的老式机械定时器完全吻合！而这种定时器，据我们调查，沈确的父亲，一位老工程师，生前曾大量收藏和使用！我们怀疑，沈确可能利用其父留下的某些东西，策划了更大的阴谋！你千万小心！我们正在顺藤摸瓜！】
沈确的父亲？老式机械定时器？更大的阴谋？
这条短信，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眼前的迷雾，却又照出了一个更深的、更恐怖的深渊。
它来得太巧了。巧得像是在为今晚的“邀约”增加筹码，像是在催促我做出决定。
我该相信这条短信吗？
我相信了之前的“医生”，结果那是警察。 我怀疑了之前的“保洁”，结果那也是警察。
现在这条来自“小陈警官”的短信……又真的是他发的吗？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你以为你能相信谁？警察？呵呵……】
猜疑的种子，己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枝丫蔓延，遮天蔽日。
我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弹。
最终，我缓缓拔下了那张存储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边缘硌得生疼。
晚上九点。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决绝的自己。
爸妈己经睡了。家里一片寂静。
我换上了一身深色的、方便活动的衣服，把手机充满电，设置了定时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小陈警官和李警官的公开邮箱，邮件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如果我明早失联，去城北第三纺织厂仓库找我。”
然后，我删掉了编辑记录和发送缓存。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给自己留一条可能的退路。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家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我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但我必须去。
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需要亲手结束这场游戏。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地址。
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姑娘，那边可是荒废好多年了，大晚上的你去那儿干嘛？”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轻声回答：
“去结束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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