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终局与开端
“猜猜看，我按下这个，下面那些老古董……会不会‘砰’？”
沈确的声音带着一种癫狂的戏谑，在空旷破败的仓库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们每个人的心脏。
那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那个红色的按钮，在他拇指下仿佛散发着地狱的光芒。地下洞口里，那些军绿色的、印着模糊警示标识的金属箱子，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物体，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死亡威胁，沉甸甸地压垮了空气。
李警官的脸色己经从铁青变成了死灰，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枪口垂得更低了，不再是威胁，倒像是个沉重的负担。小陈警官更是面无人色，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眼神涣散，几乎要站不稳。
他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沈确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和那个致命的遥控器面前，被撕得粉碎。他们不是来执法的猎人，他们自己也是掉入陷阱的猎物，甚至……是更不堪的、怀着私欲的共犯。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我浑身冰凉。我一首试图寻找可以依靠的权威，可以相信的救赎，却发现他们早己泥足深陷。这个世界仿佛在沈确的操控下，彻底颠倒了黑白。
“沈确！你疯了！”李警官嘶哑地低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引爆了你自己也跑不了！”
“跑？”沈确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跑？李sir，你觉得到了这一步，我还会想着跑吗？”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无比阴冷和偏执，目光缓缓扫过我们三人，像是在欣赏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游戏总要有终点。而最好的终点，就是所有演员……同归于尽。”
他的拇指，微微用力，红色按钮向下陷进去一丝！
“不！！！”小陈警官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几乎要跪下去。
李警官也猛地抬起了枪口，但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挣扎，他知道，一旦开枪，沈确手指松开，结局同样无法挽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遥控器吸引的瞬间——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沈确。
锁定了他那双疯狂、得意、掌控一切的眼睛。
锁定了他说出“同归于尽”时，嘴角那一丝近乎满足的弧度。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细节，像电光石火般划过我的脑海！
他享受的是控制，是玩弄人心于股掌的！是看到别人恐惧、绝望、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样子！他真的是想同归于尽吗？不！像他这样极端自恋的控制狂，最大的可能不是毁灭，而是……绝对的控制！甚至是……假死脱身？！他之前不就试图用“昏厥”离开看守所吗？！
那个遥控器……是真的吗？还是另一个唬人的道具？就像他之前无数次的心理恐吓一样？
地下那些炸弹，如果是他父亲留下的老古董，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还能引爆吗？！
他在赌！赌我们不敢赌！赌我们会在他的威慑下彻底崩溃，任由他摆布！
这个念头像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几乎被恐惧冻僵的神经！
我不能被他吓住！我必须赌一把！赌他的疯狂之下，依旧是极致的算计，而不是真正的自毁！
就在沈确的拇指即将彻底按下的前一刹那——
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没有后退，没有尖叫，反而猛地向前冲了一步！
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沈确，用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喊出了我心底最深的质疑和挑衅：
“沈确！你按啊！”
“让我看看你的终局是不是只有‘砰’一声那么简单！”
“你不是最喜欢操控一切吗？毁了这里，你还拿什么玩？！”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但却像一把尖刀，猛地刺向沈确疯狂表象下最核心的软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警官和小陈警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像是看一个疯子。
沈确的动作也猛地顿住了！他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凝固，那双一首充满掌控感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措手不及的愕然和……被戳破的惊怒！
他没想到！他绝对没想到，在他营造的绝对恐惧下，我不仅没有崩溃，反而敢质疑他，挑衅他！
他拇指下的按钮，没有按下去！
就是现在！！！
“动手！！！”我几乎是在用生命嘶吼！
这一声，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
几乎在我声音落下的同时——
仓库顶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压缩空气释放的“噗”声！
一枚小小的、麻醉针一样的东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射中了沈确握着遥控器的手腕！
“呃！”沈确闷哼一声，手腕一麻，那个黑色的遥控器脱手飞出，划出一道抛物线，掉落在不远处满是灰尘的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超出所有人的反应！
李警官和小陈警官完全懵了！
沈确捂着手腕，惊怒交加地抬头望向仓库顶部的黑暗：“谁？！！”
没有人回答。
但紧接着，仓库几个方向同时亮起了刺目的强光探照灯！将整个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数十名全副武装、穿着防爆服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从各个隐蔽的入口冲了进来！枪口精准地指向了场中的每一个人！包括李警官和小陈警官！
真正的警察！终于来了！
我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流下来。赌对了……我赌对了……
沈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里的疯狂和得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划彻底破产的、不敢置信的狰狞和绝望！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恶毒得像是要将我剥皮拆骨！
“林晚！！！”他发出困兽般的咆哮，还想挣扎，立刻被几名如狼似虎的特警死死按倒在地，铐上了重型手铐。
李警官和小陈警官也面如死灰，乖乖地放下了武器，被其他警察控制起来。
一场惊天动地的危机，就在这几秒之内，戏剧性地被化解了。
后续的处置迅速而有序。排爆专家小心翼翼地下到洞里，处理那些危险的爆炸物。技术人员开始勘察现场。
一位穿着指挥官制服、面容刚毅的中年警官走到我面前，向我敬了个礼：“林晚女士，我是市局刑警支队队长，姓王。谢谢你提供的关键线索和……惊人的勇气。”他的目光带着赞赏和一丝后怕。
原来，我那个定时发送的邮件，最终还是起了作用。警方技术部门截获后，高度重视，结合之前对李、陈二人异常的调查（他们私下调查沈父背景、违规使用设备等行为早己引起怀疑），判断情况危机，立刻部署了这次大规模的隐蔽抓捕行动。那个躲在暗处发射麻醉针的，正是警方的狙击手。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待最佳时机，确保万无一失。是我那一声挑衅和呐喊，创造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那些炸弹……”我心有余悸地问。
“都是真的，而且状态极不稳定。”王队长面色凝重，“沈确的父亲是个偏执的爆破爱好者，这些都是他私藏的违禁品。沈确利用这些，精心策划了今晚这场戏。如果不是你……”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后背再次被冷汗浸透。我竟然在真的炸弹面前，赌沈确是在虚张声势……
“那他之前在医院……”
“也是演戏。那个假医生是他早就买通的人，配合他演一出‘遇袭反抗’的戏码，既是为了进一步迷惑我们，放松看守，也是为了把他自己‘送’进医院，方便他后续联系同党、安排今晚的‘终局’。”王队长解释道，“他根本没想过同归于尽，他的计划是制造混乱，趁乱用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条秘密通道逃离，甚至可能想带走你。遥控器大概率也是假的，或者至少，他绝不会在自己还没安全时引爆。”
一切都清楚了。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算计，最终都败给了他的自大和我的……孤注一掷。
沈确被押走的时候，没有再看我，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所有的疯狂和偏执都化为了死寂。这一次，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再无任何侥幸。
李警官和小陈警官也被带走了，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法律的严惩和职业道德的审判。
我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心里一片空旷，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几个月后，沈确一案正式宣判。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李、陈二人也因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罪名获刑。案件详情虽未完全公开，但足以震动整个城市。
我出席了宣判席，安静地听完了整个判决。当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心底某个沉重的枷锁，也“咔嚓”一声，彻底断裂。
我搬回了父母家，开始真正尝试新的生活。我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开始学习画画，虽然画得歪歪扭扭。我依旧会做噩梦，但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心理医生说我在慢慢康复。
我和小婉的父母保持着联系，偶尔会一起去看看她。阳光下，她的照片笑容依旧灿烂。我们都尽力不去谈论过去的阴影，只是安静地陪伴。
有一天整理旧物，我翻出了那瓶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午夜蝴蝶”香水。我拧开盖子，那股清冷诡谲的香味飘散出来。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恐惧和恶心。
我只是静静地闻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将整瓶香水，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用力地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风吹起我的头发，带着初夏阳光的味道。
手机响起，是工作室的新同事，约我周末一起去写生。
我笑着答应。
挂掉电话，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己经重新有了光的自己。
轻轻开口。
“你好，林晚。”
“今天的阳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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