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碎的镜像
灯光惨白，照得房间里的一切无所遁形。
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不是相册里那些带着笑容的合影，而是放大的、各种角度的特写。女孩的笑脸，女孩的侧影，女孩回眸的瞬间……全是小婉。每一张都像一只眼睛，空洞地注视着闯入的我。
房间中央，是一个玻璃陈列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衣裙，都是香槟色、米白、裸粉……和我衣柜里那些，一模一样，却又透着一种被时间浸泡过的陈旧感。旁边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化妆品，口红、眼影、粉饼……排列得一丝不苟，像是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梳妆台上，立着一个精致的香水瓶。瓶身设计像一只振翅的蝴蝶，里面淡金色的液体只剩下一半。
“午夜蝴蝶”。
那股清冷飘渺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混合着灰尘，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的气味。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物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困难。这哪里是储藏室？这根本就是一个……坟墓！一个用来埋葬记忆、囚禁亡灵的坟墓！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小腿撞到一个硬物。我低头，是一个打开着的行李箱，里面塞着一些零碎物品，最上面，放着一本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
日记本？
鬼使神差地，我蹲下身，颤抖着拿起那本日记。封面上没有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猛地翻开了它。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X月X日 晴 今天和确去了画展开幕，他很高兴我的画被选上。他说我是他的缪斯，是他的蝴蝶，永远飞不出他的掌心。他说这话时，眼神让我有点害怕……是我想多了吧？他只是太爱我了。
X月X日 阴 他又因为我穿了那条红色的裙子不高兴了。他说香槟色才最高贵，最适合我。为什么我穿什么都要听他的？连我见什么朋友，画什么画，他都要管……我快喘不过气了。
X月X日 雨 争吵。又是争吵。他说我变了，说我不再是他爱的那个单纯的小婉。他说我背叛了他，就因为我和画廊的策展人多说了几句话？他的爱让我窒息，我想逃……
X月X日 我受不了了。他的控制欲太可怕了。他昨晚竟然跟踪我！他说要永远把我留在他身边。永远？好可怕的字眼。我必须离开他。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笔迹凌乱又绝望，深深地刻进了纸纤维里：
他永远不会放过我。
冰冷的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从头顶到脚心，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不是背叛！不是欺骗！
小婉是想逃！她是被沈确逼死的！
那些他灌输给我的“为她好”，那些“保护”，那些“爱”……全是假的！是控制！是囚禁！他逼死了小婉，然后又找到了我，这个和小婉相似的替代品，把我拖进这个华丽的地狱，重复着同样的戏码！
我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他病态执念下的囚徒，一个被精心打扮的、用来缅怀另一个女人的傀儡！
巨大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从书房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沈确压抑着暴怒的吼声，虽然隔着门听不清，但那种骇人的气势让我浑身一抖。
他开完会了！？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手忙脚乱地把日记本塞回行李箱，猛地站起身，因为太快眼前一阵发黑。我必须在他发现之前离开这个房间！恢复原样！
我冲出门，反手轻轻带上门，甚至来不及确认是否锁好，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客厅，几乎是摔进沙发里，抓过一本杂志胡乱翻开，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几秒钟后，书房门被猛地拉开。
沈确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是会议极其不顺利。他扯开领带，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他愣了一下，眼神锐利地扫过我，又扫过整个客厅。
“你一首在客厅？”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问。
“啊……嗯。”我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但指尖冰凉，杂志页边都被我捏皱了，“看……看杂志来着。你开完会了？”
我的演技拙劣不堪，他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我的不对劲。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眼神像是要剥开我的皮肉，看看我到底在想什么。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光着的脚上。
“怎么不穿鞋？地板凉。”他皱起眉，朝我走过来。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她真不是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我紧张得几乎要抽搐。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手掌贴上我的脚背。他的掌心很热，我却觉得像被毒蛇舔过，猛地一缩。
“躲什么？”他眼神一暗，抓住我的脚踝，力道不小，“这么冰。”
他的触摸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胃里翻江倒海。我现在只要一看到他，脑子里就全是日记上那些绝望的字句，还有房间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陈列。
“我……我去倒杯热水。”我想挣脱他，声音发颤。
他却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靠得更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眼神里瞬间卷起狂风暴雨。
他闻到了。
尽管我极力掩饰，但从那个房间带出来的，那股陈旧香水和灰尘混合的、属于“过去”的味道，还是没能逃过他敏锐的嗅觉。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危险得像是从地狱传来：“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我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去哪儿了？”他捏着我脚踝的手猛地收紧，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我没有……”我徒劳地挣扎，眼泪因为疼痛和恐惧涌了上来。
他猛地甩开我的脚，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西周，最后，猛地定格在走廊尽头那扇门的方向。
门……我刚刚太慌，好像没有把门完全关紧！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完了。
他看到了。
沈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又涌上一种骇人的铁青。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有丝毫温度，只剩下疯狂的占有和被背叛的暴怒。
“你竟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般的寒意，“你竟敢碰她的东西！”
他不再看我，像一道黑色的旋风，猛地冲向那扇门。
我瘫在沙发上，浑身脱力，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碎，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沈确毫无掩饰的、最真实的疯狂。
我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他粗暴地推开门的声音，以及一声压抑又痛苦的低吼，像是野兽受伤的哀鸣。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他回来了。
我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里，恐惧地看着他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痛苦、偏执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的扭曲表情。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午夜蝴蝶”的香水瓶。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空洞又疯狂。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为什么总要去找她……”
他猛地蹲下身，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看着我！”他低吼，“我才是爱你的人！我才是给你一切的人！那个贱人！她活该！她背叛我！她想要离开我！你也想吗？啊？！”
他的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带着疯狂的热度。我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流个不停，拼命摇头。
“不……我不想……”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猛地松开我，拧开那个香水瓶，将里面所剩无几的、陈旧的液体粗暴地倒在我身上，脖子上，头发上！
冰冷的、带着腐朽香气的液体浸透了我的睡衣。我尖叫着躲避，却被他死死按住。
“盖上她的味道！”他眼神狂乱，语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盖上它……你就是全新的……只属于我的……晚晚……”
他扔开空瓶子，捧着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
“没关系……坏了的东西，修好就行了。”
“我会让你……彻底忘了这些不该记得的东西。”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像最开始那样……”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却越来越让人毛骨悚然。
我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我的脑海，让我如坠冰窟——
他想干什么？
他所谓的“修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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