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把清晖大学裹成了半透明的茧，308宿舍的窗玻璃凝着细碎的水珠，像谁把昨夜没说透的心事都冻成了霜。叶梓婧是第一个醒的，她坐在书桌前拆早餐袋，热牛奶的香气漫开时，故意把赵小薇的那份推过去——里面夹着块红豆糕，是上次赵小薇说“家里妈妈常做”的口味。指尖碰到塑料袋的声响很轻，却像根针，戳着空气里没散的疑云。
“小薇，今天周六，建模指导在下午，”叶梓婧撕着牛奶盒的吸管，声音软得像雾，“上午你帮我去实验室拿份文件吧，就放在靠窗第三排的抽屉里，标着‘建模数据’的蓝色文件夹。”
赵小薇刚坐起来，头发还乱着，听见这话指尖顿了顿。她想起昨夜匿名短信里的“李清宇会带旧论文去实验室”，又想起王明轩说的“叶梓婧让查林小沐实习意向”，喉咙发紧：“学姐，我……我上午要去图书馆补笔记，能不能……”
“笔记下午再补也来得及。”叶梓婧打断她，吸管插进牛奶盒的声音“噗”地响，“那文件夹里有李教授昨晚发我的补充数据，下午指导要用，你去拿最方便——毕竟，只有你知道我放东西的习惯，对吧？”
最后那句尾音挑得很轻，却像把秤砣，压在赵小薇的心上。她看着叶梓婧眼底那点似笑非笑的光，突然明白这不是请求，是试探——试探她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听话。“好，我去。”她把红豆糕塞进嘴里，甜得发苦，像吞了块裹着糖的石头。
林小沐这时正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走廊里，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物料采购单。昨夜她对着报销单和采购记录看了半宿，终于发现了关键——两张单子上“叶梓婧”的签名笔迹不一样：报销单上的横折钩带点潦草的弧度，像急着签完；采购记录上的却笔笔工整，连撇捺都透着刻意，像是照着什么模仿的。
“张主任，我想查一下9月那笔宣传物料的供应商联系方式。”林小沐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晨光从她身后照进来，把采购单上的字迹映得发亮。
张主任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抬头看她的眼神带着犹豫：“小沐，这事之前不是说过吗？王啸坤主席那边特批的，不用细查……”
“可是没有物料，也没有签收记录，”林小沐把两张单子递过去，指尖点在签名上，“这两个签名不一样，而且宣传部长说从没收到过货。主任，这不符合报销流程。”
主任的喉结动了动，从抽屉里翻出本厚厚的通讯录，把一页折角的纸推过来：“供应商是‘申城文创’，电话在这儿。但我提醒你，这家是王主席秘书推荐的，你打电话问的时候……别太首接。”
林小沐把号码存进手机，指尖触到屏幕时有点凉。她走出办公室，走廊的雾还没散，远处的梧桐树枝桠像浸在墨里的笔，画得天空一片模糊——她有种预感，这个电话打出去，会把叶梓婧铺的那些暗线，都扯出个口子。
赵小薇到实验室时，门虚掩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地板上割出长短不一的光条，靠窗第三排的抽屉半开着，蓝色文件夹就放在最上面。她走过去伸手拿，指尖刚碰到文件夹的边缘，突然瞥见桌角压着本旧论文——封面上“金融衍生品定价研究”几个字，和上次在李清宇办公室抽屉缝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作者栏印着“李清宇”，出版日期是三年前。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把文件夹抱在怀里，偷偷翻开论文的扉页，里面夹着张便签纸，是叶梓婧的字迹：“数据部分己标红，首接用，别改参考文献。”红笔标的段落，和她前几天帮叶梓婧整理的建模方案核心数据，一字不差。
“谁在里面？”门口传来脚步声，赵小薇像被烫到一样合上论文，把便签纸塞进兜里，抱着文件夹就往外走——迎面撞上的是王明轩，他背着电脑包，眼镜上沾着雾水。
“你怎么在这儿？”王明轩压低声音，把她拉到走廊拐角，“叶梓婧让你拿东西？她昨晚让我查‘申城文创’的供货记录，说要是有人查就删了。”
赵小薇的指尖攥紧了文件夹，便签纸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申城文创’？是那个物料供应商吗？林小沐学姐好像在查……”
“别让她查出来！”王明轩的声音更急了，“叶梓婧说，要是物料的事曝光，就把PS证明的账全推给你，说你是为了抢奖学金故意陷害林小沐。”
这句话像道雷，炸得赵小薇耳朵嗡嗡响。她想起奖评会上叶梓婧那句“太急了”，想起昨夜红豆糕的甜味，想起文件夹里标红的数据——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林小沐在食堂角落拨通了“申城文创”的电话。听筒里的女声很客气，说9月确实给清晖大学送过一批宣传物料，签收人是“王啸坤秘书”，送货地址是“校外科技园B座”——根本不是学校的实验室或学生会办公室。
“科技园B座？”林小沐追问，“请问是什么样的物料？”
“就是些印着‘金融建模大赛’的横幅和手册，”女声顿了顿，“不过签收后第二天，那位秘书又让我们把货拉走了，说‘用不上了’，运费还是我们出的呢。”
挂了电话，林小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科技园B座”——那是王啸坤公司的地址。原来叶梓婧报的“学生会宣传物料”，根本没进学校，而是首接拉去了王啸坤的公司，这笔2000元的报销，从头到尾就是场假账。
她起身往宿舍走，路过实验室时，看见赵小薇抱着蓝色文件夹站在走廊里，脸色苍白得像纸。“小薇，你拿完东西了？”林小沐走过去，注意到她手里的文件夹边角被攥得发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小薇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雾。她看着林小沐手里的采购单，又摸了摸兜里的便签纸，突然开口：“学姐，叶梓婧的建模方案……用了李清宇教授的旧论文数据，没标参考文献。”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林小沐心里的湖里，溅起层层涟漪。她刚要追问，远处传来叶梓婧的声音：“小薇，拿到文件夹了吗？李教授催着要呢。”
赵小薇猛地闭了嘴，抱着文件夹就往叶梓婧那边走，脚步快得像逃。林小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里“科技园B座”的地址——账痕露了馅，人心的秤，也开始倾斜了。
夜里，赵小薇躺在床上，把兜里的便签纸拿出来，借着手机屏的光反复看。叶梓婧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股狠劲。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匿名短信：“王啸坤的秘书明天来学校核对物料，叶梓婧让你谎称‘物料在实验室仓库，钥匙丢了’。”
她的指尖悬在回复键上，屏光映着便签纸上的“首接用”三个字。窗外的雾散了，月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听话地删短信，而是慢慢打字：“林小沐学姐，明天上午十点，实验室仓库见。”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赵小薇觉得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她不知道，这颗落下去的石头，会在308宿舍的棋局里，砸出多大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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