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金条，像架无声的天平。叶梓婧坐在待客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沙发扶手上的雕花——这里的皮质沙发比辅导员办公室的旧藤椅贵上三倍，王啸坤的名字刻在墙角的捐赠铭牌上，字体鎏金，在阴影里仍闪着冷光。
“叶同学找我？”学生会主席推门进来时，手里捏着份社团财务报表，纸页边缘卷得像朵枯萎的花。他的领带歪在一边，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彻夜未眠的疲惫。
叶梓婧起身时，帆布包带“不经意”地勾住沙发缝，露出里面半截学生证——家庭住址那栏填着老城区的旧巷，与王啸坤秘书调查到的信息完美吻合。“我想问问，学生会干事的招聘还缺人吗？”她的声音比窗缝里漏进的风还轻，“我不要津贴，只想多学点东西。”
主席的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顿了顿，把报表往桌上一扔：“缺是缺，不过……”他没说下去，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报表最上面那张滑到地上，叶梓婧弯腰去捡时，看见“社团活动经费”那栏的数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批注“缺口：三万”。
“这是……”她把报表递回去时，指尖在那个数字上轻轻一点，像在棋盘上落子。
主席叹了口气：“校友会拨的款迟迟不到位，下周的迎新晚会要黄了。”他忽然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试探，“你认识王啸坤先生的助理？上次在讲座上看见你们说话了。”
叶梓婧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戳中心事的慌乱：“就……说过两句话。”她从包里掏出本笔记本，扉页上记着串号码，“这是他助理的微信，上次发通知留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动作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主席的眼睛亮了，接过笔记本时，指腹蹭过叶梓婧写号码的那页——下面用铅笔写着“王总偏爱普洱茶”，字迹浅淡，像怕被人看见的秘密。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时，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着绿光。叶梓婧掏出手机，给王明轩发了条信息：“社团账目漏洞查得怎么样？”
秒回的信息只有个定位：三号教学楼后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玻璃上蒙着层水汽。王明轩坐在靠窗的位置，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在蒸汽里显得格外幽深。他把个U盘推过来，金属壳上还沾着咖啡渍：“学生会的社团经费被人挪用了，走的是‘校友捐赠专项’的账，王啸坤那边还没发现。”
叶梓婧捏着U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谁干的？”
“副主席的表弟，负责采购的。”王明轩搅动着咖啡杯，勺底碰撞杯壁的声音像在敲密码，“赵小薇说，你需要这个当‘投名状’。”他的目光越过叶梓婧的肩膀，落在门口——赵小薇正躲在玻璃门外往里看，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在风里摇晃。
叶梓婧没回头，只是把U盘塞进包里：“谢了。”她起身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江浩龙发来朋友圈截图，是他拍的篮球场晚霞，配文：“有人说想看晚霞，下次带她来看现场。”截图里，叶梓婧的头像点了赞。
“他对你倒是上心。”王明轩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就像……”
“像薛怀义对武则天？”叶梓婧打断他，笑了笑，“你倒是比我懂历史。”她抓起包往门口走，经过赵小薇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盯紧林小沐，她今天去了三次财务处。”
赵小薇的头点得像啄米的鸟。
傍晚的篮球场飘着雨后的青草香。江浩龙穿着湿透的球衣，把瓶冰镇可乐往叶梓婧手里塞：“我赢了！刚才那记三分帅不帅？”他的汗珠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像团火。
“帅。”叶梓婧拧开瓶盖时，故意让可乐沫溅到他球衣上，“不过，我可能要晚点回宿舍，学生会那边有点事。”
“我陪你！”江浩龙立刻说，“正好我今晚没训练。”
叶梓婧抬头时，看见王啸坤的黑色宾利正从篮球场边缘驶过，车窗降下的瞬间，她恰好把可乐递给江浩龙，动作自然得像在给弟弟分糖。宾利的刹车灯亮了两秒，随即汇入车流，尾灯在暮色里像颗渐暗的星。
学生会办公室的灯亮到深夜。叶梓婧帮主席整理报销单据时，手机在桌洞里震动——是王啸坤的微信：“还在忙？我让助理送了宵夜。”
她回复：“麻烦您了，其实是……学生会的社团经费有点小问题，我在帮着核对。”附带的照片里，她的手搭在那叠有漏洞的报表上，背景故意拍到窗外的学生会铭牌。
三分钟后，主席的手机响了，是王啸坤的助理：“王总说，那笔三万的缺口，他私人补上。另外，让叶梓婧同学明天来趟校友会办公室，谈谈学生会干事的事。”
主席握着手机的手在抖，挂了电话才发现叶梓婧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她的侧影映在玻璃上，酒红色长发垂在肩头，像幅正在晕染的水墨画。“你……”他想说什么，却被叶梓婧回头的眼神止住——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只是运气好。”她把整理好的单据摞成整齐的一叠，“对了，这份采购清单上的供应商，好像是副主席的亲戚？”她指着其中一行，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财务处说，这家的报价比市价高两成。”
主席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离开办公楼时，月光在地面铺了层银霜。叶梓婧看见林小沐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拿着支荧光笔，正在“社团经费公示”那栏做标记。她的帆布包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财务会计学》，书角折着页，正是“舞弊审计”那章。
叶梓婧没上前打招呼，只是掏出手机给赵小薇发了条信息：“明天把这份采购清单‘不小心’掉在副主席办公室门口。”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小沐的目光穿透夜色，像枚精准的银针，落在她手里的学生会干事录用通知上——那张纸被月光照得半透明，王啸坤的签名在右下角闪着隐秘的光。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像场无声的宣战。叶梓婧把通知塞进包里，拉链合上的瞬间，仿佛听见权力的齿轮在暗处咔嗒转动，而她刚在这场棋局上，落下了最关键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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