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像滴在宣纸上的墨，缓缓晕染开时，叶梓婧正把王明轩给的U盘藏进《资本论》的内页。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被风吹得轻颤，像只不安的蝶。
“梓婧姐，林小沐又去学生会了。”赵小薇背着双肩包跑过来，帆布包带在锁骨处勒出红痕，“我听见她问主席，社团经费的审计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叶梓婧合上书时，金属书签在书页间划出细响：“知道了。”她的目光落在借阅台——江浩龙正举着两杯热可可，校服领口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标的T恤，像块首白的广告牌。
“给你的。”江浩龙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杯套上印着“第二杯半价”的字样，“刚在楼下看见王啸坤的车了，黑色的宾利，超酷！”
叶梓婧的指尖在热可可的杯壁上划了圈：“你认识他？”
“校队拉赞助时见过一次，”江浩龙挠挠头，“他跟教练说，要是我们拿了联赛冠军，就给我们换全套新装备。”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他还问起你了，说讲座上那个反驳李教授的女生很厉害。”
这句话像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叶梓婧抬头时，恰好看见借阅台的玻璃倒影里，林小沐正站在门口，手里抱着的文件夹上印着“学生会内部资料”的字样，封皮边角己经磨白。
“可能是我运气好。”叶梓婧吸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对江浩龙说，“对了，你朋友圈那条‘帮同学转发兼职信息’的动态，能不能加上句‘朋友家境困难，急需这份工’？”
江浩龙愣了下：“你要找兼职？”
“不是我，”叶梓婧的目光往林小沐的方向飘了飘，“是个同乡学姐，家里出了点事。”她说着，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条编辑好的兼职信息，地址填的是王啸坤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江浩龙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搞定！我粉丝多，肯定能帮上忙。”他没注意到，叶梓婧在他转身的瞬间，把那条动态设置成了“仅王啸坤可见”。
离开图书馆时，秋雨又开始下了。叶梓婧故意放慢脚步，让江浩龙的伞往她这边倾斜，半边肩膀洇出深色的水痕。走到岔路口，她看见王啸坤的宾利正停在香樟树下，车窗降下的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他指间的雪茄光。
“我先回去了，学生会还有事。”叶梓婧把热可可的空杯扔进垃圾桶，杯身与金属桶壁碰撞的脆响在雨里格外清晰，“你的伞借我用下？”
江浩龙立刻把伞塞给她：“不用还了！我跑回去就行。”他转身冲进雨幕时，叶梓婧看见宾利的车门动了下，像只蛰伏的兽睁开了眼。
学生会办公室的灯亮着盏孤灯。叶梓婧推开门时，主席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桌面上的审计报告被红笔改得像幅作战地图。“叶同学？”他抬头时，眼镜片上的雾气差点掉下来，“你怎么来了？”
“来送份文件。”叶梓婧把伞靠在门边，水滴顺着伞骨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早上在图书馆捡到的，好像是社团的报销单据。”她把几张纸放在桌上，其中一张恰好盖住“供应商名称”那栏，露出的金额数字却格外扎眼。
主席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谢谢你……这太重要了。”他伸手去拿时，叶梓婧的指尖“不经意”地压住纸角：“其实我看不太懂这些，不过我同乡在王啸坤先生的公司实习，说他们的财务系统能自动识别异常票据。”
这句话像把钥匙，精准地插进锁孔。主席的手僵在半空，目光在她湿透的肩膀和桌上的单据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她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仿佛那上面沾着的不是泥水，而是破局的密码。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叶梓婧起身的动作打断。
“不打扰您了。”她拿起伞时，故意让伞尖在报告上点了点，“我同乡说，王先生今晚好像在学校附近的茶馆见客。”
雨还在下，叶梓婧走出办公楼时，看见林小沐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块淬了冰的玉。“这么晚还没回？”林小沐的声音比雨丝还凉，“学生会的灯，好像只有你能让它亮到这个点。”
叶梓婧撑开江浩龙的伞，伞面上的篮球队标在路灯下闪着光：“帮主席做点事而己。”她往前走了两步，伞沿的水滴恰好落在林小沐的文件夹上，晕开个深色的圆点，“倒是你，抱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怕淋湿吗？”
林小沐把文件夹往怀里紧了紧：“审计报告明天就要公示了，有些人最好收敛点。”她的目光像枚精准的探针，落在叶梓婧藏《资本论》的包侧，“听说你在找兼职？图书馆的勤工俭学岗位还空着，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
这个提议像张摊开的底牌，首白得近乎挑衅。叶梓婧笑了笑，转身时伞骨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不用了，己经找到合适的了。”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林小沐的目光像条冰凉的蛇，缠上她的后背。雨幕里，王啸坤的宾利正缓缓驶离，尾灯在积水的路面上拖出两道猩红的光，像笔没蘸墨的伏笔。
回到宿舍时，赵小薇正对着镜子试新口红——叶梓婧用学生会的“交通补贴”给她买的，色号与自己那支一模一样。“梓婧姐，王明轩刚才发信息给我，说……”
“说什么？”叶梓婧解开发绳，酒红色长发垂落的瞬间，她看见赵小薇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林小沐把审计报告的电子版备份了，存在加密U盘里。”
叶梓婧的指尖在发间顿了顿，随即从包里掏出那杯没喝完的热可可——不知何时被她装进了保温杯，温度刚好能焐热掌心。“明天帮我个忙，”她对着镜子涂口红，豆沙色在唇上晕开时，像在盖枚隐秘的印章，“去问问王明轩，破解那个U盘，需要多久。”
窗外的雨敲在玻璃上，像在数棋盘上的落子声。赵小薇看着叶梓婧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支口红的颜色，像极了审计报告上被红笔圈住的数字，美丽，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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