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古籍部弥漫着陈年樟木的香气。叶梓婧把《唐会要》摊在阅览桌上，书页间夹着的U盘硌着掌心，像块藏在史书里的暗码。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武则天改元载初”的字句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与她发间的酒红色长发交叠成谜。
“梓婧姐，林小沐去财务处了。”赵小薇的声音从书架后钻出来，她怀里抱着的《会计学原理》封面沾着点咖啡渍，“我听见她问会计，社团经费的报销凭证能不能复印。”
叶梓婧的指尖在“北门学士”西个字上划过：“知道了。”她合上书本时，银杏叶书签飘落，背面用铅笔写着串号码——是王明轩发来的王啸坤私人顾问的联系方式，数字被咖啡渍晕开，像串模糊的密码。
离开古籍部时，江浩龙正举着两杯热可可站在楼梯口，篮球队服的号码被汗水洇得发深：“刚在楼下看见李教授了，他说你可能在这里。”他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杯套上的小熊图案缺了只眼睛，“他还问，你上次说的案例分析写得怎么样了。”
叶梓婧的舌尖尝到可可的甜腻：“还在查资料，有些数据不太全。”她的目光往走廊尽头瞟了瞟，林小沐正站在复印室门口，手里捏着张纸，边角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折痕。
“我可以帮你啊！”江浩龙立刻说，“我们队医的老公是银行的，说不定能弄到数据。”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王啸坤的助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想赞助我们打联赛，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谈谈。”
这句话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叶梓婧抬头时，恰好看见林小沐转身，复印室的灯光在她镜片上反射出冷光，像两簇跳动的火焰。“可能没时间，”叶梓婧吸了口热可可，“赵小薇下周补考，我得帮她复习。”
她把手机递给江浩龙，屏幕上是条编辑好的朋友圈：“帮室友求好运，补考顺利 #寒门学子的奋斗#”。配图是赵小薇趴在堆满习题的书桌上，背景里隐约能看见叶梓婧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你发吧，”叶梓婧的指尖在“发布”按钮旁停了停，“记得勾选‘部分可见’，把王啸坤和李教授都加上。”
江浩龙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搞定！”他没注意到，叶梓婧在他转身的瞬间，将那条动态截图发给了王明轩，附言：“让论坛的‘校园观察家’转发下。”
咖啡馆的玻璃窗蒙着层水汽。叶梓婧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的案例分析上，用红笔标注着社团资金漏洞的关键节点——与王啸坤私人顾问提供的数据完美吻合。王啸坤的助理坐在对面，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王总说，这些数据只能用在学术研究上。”
“当然。”叶梓婧的睫毛上沾着水汽，“我只是想证明，规则的漏洞往往比贪婪更可怕。”她从包里掏出份文件，“这是学生会新的财务制度草案，想请王总帮忙看看，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助理的目光在“经办人签名”处顿了顿——那里留着空白，像个等待填补的权力真空。“我会转交王总的。”他推过来个信封，“这是你上次帮学生会追回的资金，主席说按规定给你提成。”
叶梓婧没接：“就当是捐给贫困生基金了。”她的指尖在信封上轻轻一按，“对了，下周的企业宣讲会，能不能给赵小薇也留个名额？她对金融很感兴趣，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没勇气申请。”
助理的眼睛亮了：“我会安排的。”
离开咖啡馆时，叶梓婧在街角撞见了李清宇。他怀里抱着摞《金融评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帆布包上顿了顿：“你的案例分析呢？我等着看。”
“还在修改，”叶梓婧的声音比街角的风还柔，“就是有些数据来源不太好标注，怕……引起争议。”她从包里掏出本笔记，扉页上抄着几行潦草的公式，其中一个明显引用了王啸坤提供的数据，旁边用红笔打了个问号。
李清宇的指尖在那个问号上点了点：“学术研究允许合理推测。”他递来张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个地址，“这是我的私人邮箱，有问题可以首接联系我。”
叶梓婧接过名片时，指腹故意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擦，像片羽毛掠过湖面。“谢谢李教授，”她的目光往街角瞟了瞟，林小沐正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拿着份社团经费审计报告的复印件，风把纸页吹得哗哗作响。
回到宿舍时，赵小薇正对着电脑屏幕尖叫：“论坛首页！‘校园观察家’转发了我的补考动态，好多人点赞！”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还有人私信我，说可以帮我介绍兼职！”
叶梓婧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林小沐的ID在访客记录里闪了闪，像颗警惕的星。“别光顾着玩，”她把案例分析放在桌上，“把这些题做了，下周补考肯定过。”
习题册的扉页里夹着张纸条，是李清宇给的内部题库，边缘用红笔标着“重点”。赵小薇的眼睛亮了：“梓婧姐，你真好！”
叶梓婧没说话，只是走到窗前。夜色里，林小沐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门口，手里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块淬了冰的玉。她的指尖在玻璃上划了个圈，圈住那道身影，像在棋盘上落下无声的一子。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是王啸坤的微信：“草案看了，很有想法。明天上午十点，学校附近的茶馆见？”
叶梓婧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忽然想起《唐会要》里的那句话：“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指尖在“好”字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删掉，换成了：“抱歉王总，明天要帮同学补习，下次吧。”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露出赵小薇正在偷偷给王明轩发信息的侧脸，屏幕光在她脸上晃出细碎的影，像个正在滋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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