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办公室的绿萝垂着枯尖，叶梓婧用指尖掐掉片发黄的叶子。汁液在指腹凝成透明的珠，像她昨夜在社团账本上发现的那个数字——3000元的“场地租赁费”，发票代码对应的商户，实则是家KTV。
“梓婧姐，副主席把账本锁起来了。”赵小薇的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焦虑的响，她手里的复印件边缘卷得像朵枯萎的花，“他说审计的人下午就来，不让任何人碰。”
叶梓婧把枯叶扔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轻响：“知道了。”她从抽屉里掏出个信封，厚度恰好能装下三千块现金，“帮我把这个交给江浩龙，就说……是学生会借的活动经费。”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叶梓婧站在财务处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珠碰撞的脆响——是老会计在用传统方式核对账目。林小沐的声音混在其中，像根细针：“这笔‘办公用品费’的发票，为什么没有明细清单？”
叶梓婧靠在雕花栏杆上，看着江浩龙抱着篮球跑过。他的训练服后背印着“7”号，汗水在数字上洇出深色的河。“浩龙，”她扬声叫住他，信封在指间晃出细碎的光，“帮个忙，把这个交给副主席，就说是……你爸公司赞助的。”
江浩龙的眼睛亮得像被阳光晒过的玻璃：“真的？我爸说可以赞助我们球队……”他接过信封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叶梓婧的手腕，像触电般缩回，“我这就去！”
叶梓婧看着他冲进学生会办公室，转身往教学区走。李清宇正站在公告栏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社团资金审计通知”上停留。他的《金融衍生品》教材夹着张便签，露出“王啸坤”三个字的边角，像块没藏好的拼图。
“李教授。”叶梓婧的声音比落在眼镜片上的阳光还轻，“您觉得，社团资金的漏洞，会是内部人做的吗？”她的指尖在通知上“KTV场地租赁”几个字上轻轻划过，像在棋盘上落子。
李清宇推了推眼镜：“不好说。”他的钢笔在便签上敲了敲，“不过王啸坤的助理刚才来电话，说如果查不出结果，今年的赞助可能要减半。”这句话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在叶梓婧眼底漾开了然的纹。
审计人员的皮鞋声由远及近时，叶梓婧正帮主席整理报销单。她故意把那张KTV发票混在堆餐饮单据里，指尖在“副主席审批”的签名上顿了顿，像在确认某种笔迹。“这些好像重复报销了。”她的声音刚好能被门口的人听见，“比如这笔场地费，其实……”
副主席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伸手去抢账本时，叶梓婧“不小心”把咖啡泼在封面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2020年9月”的字样往下流，晕开个模糊的污点，像块被掩盖的证据。
“对不起对不起！”叶梓婧的纸巾在污渍上徒劳地擦着，余光瞥见王啸坤的助理站在门口，手里的公文包印着烫金的公司logo，“我不是故意的……”
混乱中，江浩龙抱着个崭新的篮球进来，塑胶味混着咖啡香在空气里弥漫：“副主席，这是我爸公司捐的钱！”他把信封拍在桌上，现金滑出来的瞬间，恰好遮住账本上那个刺眼的“3000”。
审计人员的目光在现金和副主席紧绷的脸上打了个转。叶梓婧适时递上份新的报销单，“场地租赁费”被改成“器材购置费”，发票是江浩龙刚从体育用品店换来的，代码清晰得像句首白的辩解。
“看来是场误会。”审计组长的钢笔在报告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像道被缝合的裂痕。
人群散去时，叶梓婧在走廊拐角撞见了林小沐。她手里的审计报告复印件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折痕，“器材购置费”几个字上，用红笔打了个问号，像只警惕的眼睛。
“叶干事好手段。”林小沐的声音比走廊的瓷砖还凉，“用一笔‘赞助’，就抹平了漏洞。”她的帆布鞋尖踢到片咖啡渍，褐色的印在白鞋面上像块洗不掉的疤。
叶梓婧的笑比窗玻璃上的阳光还淡：“总比让社团停摆好。”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林小沐的报告，露出底下压着的张照片——是副主席和KTV老板的合影，像素模糊得刚好能辨认出背景里的价目表。
王啸坤的宾利停在香樟树下时，叶梓婧正把新账本放进档案柜。助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种称量后的笃定：“王总说，谢谢你帮学生会保住了脸面。”他递来张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学生会干事”的字样，“这是你的新身份。”
叶梓婧接过名片时，指腹在“王啸坤”的签名上轻轻一触。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名片上投下栅栏状的影，像道无形的枷锁。
回到宿舍，赵小薇正对着镜子试新耳钉——是叶梓婧用“活动经费”买的，水钻的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王明轩说，”她转身时，耳钉在灯光下划出冷弧，“林小沐把那张KTV照片发到辅导员邮箱了。”
叶梓婧往脸上拍着爽肤水，水珠在镜面上凝成细小的河。她看见林小沐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白帆布鞋踩着满地的香樟叶，手里的文件紧贴在胸前，像抱着块滚烫的证据。
手机忽然震动，是王啸坤的微信：“晚上有空吗？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做金融审计的。”
叶梓婧的指尖在“有空”两个字上悬了悬，最终换成：“抱歉王总，刚拿到学生会干事的任命，今晚要整理文件，下次吧。”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枚刻在裂痕上的印章。
窗外的绿萝又垂落片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像枚被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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