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实验室的玻璃幕墙映着碎银般的月光，叶梓婧把建模方案摊在操作台上，荧光笔在“王啸坤企业案例”处画了道弧线，像条绕过暗礁的船。赵小薇刚送来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杯壁上的指纹与林小沐留在审计报告上的，在灯光下重叠成谜。
“梓婧姐，王明轩说云盘里有新东西。”赵小薇的帆布鞋在防静电地板上蹭出轻响，她手里的U盘套着只小熊挂件，与林小沐帆布包上的那只同款不同色，“是林小沐上周去老教授家的照片，拍得特别清楚。”
叶梓婧的指尖在“学术诚信”西个字上划过：“知道了。”她从抽屉里掏出份学生会任免通知，红笔在“副主席”三个字上打了个叉，旁边用铅笔写着“江浩龙”，字迹轻得像怕被风看见，“让江浩龙去主席那里领下周三的活动流程，就说……副主席身体不舒服。”
这个指令像枚投入湖面的石子，赵小薇的眼睛亮了亮：“好！”她转身时，叶梓婧故意让包带勾住她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红痕——是昨天帮王明轩拆服务器时被螺丝蹭的，结痂处沾着点银灰色的漆，像块隐秘的勋章。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叶梓婧站在李清宇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金融衍生品风险控制》的书页翻动声里，混着王啸坤的名字被提及的尾音，像条没藏好的线索。她抬手敲门时，指腹在门板的雕花上捏出浅痕，与审计报告上的指印弧度惊人地相似。
“进来。”李清宇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种称量后的笃定。他正把份《建模大赛评审名单》放进抽屉，锁舌弹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你的方案我看了，数据来源……”
“用了王啸坤先生提供的企业年报。”叶梓婧的声音比落在书脊上的月光还轻，她把咖啡杯放在桌角，杯壁的指纹恰好印在“评审标准”那页，“他说这些案例还没公开，让我注明‘内部参考’。”
李清宇推了推眼镜，金丝镜片反射着台灯的光：“学术研究允许合理引用。”他忽然指向窗外，王啸坤的宾利正停在香樟树下，助理撑着的黑伞在月色里像块悬空的墨，“不过，有些‘内部信息’还是少碰为好。”
叶梓婧的笑比镜片上的灰尘还淡：“谢谢李教授提醒。”她起身时，发梢扫过办公桌，《评审名单》的边角从抽屉缝里露出来，“林小沐的方案进展怎么样？我听说她也用了老教授的课题数据。”
李清宇的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她的选题有点偏。”他转身时，叶梓婧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U盘，金属壳上的划痕与赵小薇手里的那只，像是出自同块模具。
篮球场的记分牌显示0:0，江浩龙正把篮球往篮板上砸，训练服后背的“7”号被露水洇成深色的河。叶梓婧倚着看台栏杆，指尖转着支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上的水珠滴在《活动流程》的“赞助商致辞”处，晕开片深色的云。
“梓婧？”江浩龙跑过来，球衣领口的拉链卡在喉结处，“主席说让我代副主席主持活动，还说……”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耳尖红得像被月光晒过，“王啸坤的助理问你明天有空吗？他想请你去看新场馆的设计图。”
叶梓婧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可能没时间，赵小薇的补考模拟卷还没改完。”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条编辑好的朋友圈：“为室友的补考加油，今晚又是通宵夜 #寒门学子的逆袭#”。配图里，她的手边放着本《金融法》，书脊上的咖啡渍与林小沐那本的痕迹如出一辙。
“你发吧，”叶梓婧的指尖悬在“发布”按钮旁，“记得把王啸坤和李教授都设为特别关注，这样他们能第一时间看到。”
江浩龙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时，叶梓婧转身走进器材室。王明轩正用镊子夹着张内存卡，小心翼翼地放进读卡器——是从林小沐落在复印社的旧手机里拆出来的，存储的通话记录里，老教授的号码出现的频率，比图书馆的借阅记录还密。
“恢复好了？”叶梓婧的声音惊得挂在墙上的篮球掉下来，砸在《学生手册》的“学术规范”条款上，发出闷响。
王明轩推了推眼镜，蓝光在镜片上流动：“有三段通话提到‘保研加分’，时间点正好是社团资金出问题那周。”他忽然指向屏幕，某条记录的备注名是“小沐”，与叶梓婧存在手机里的那个，只差个标点符号，“赵小薇说，林小沐的云盘密码就是这个号码的后六位。”
叶梓婧的指尖在恢复键上停留半秒，像在按下某个判决按钮。内存卡弹出的瞬间，器材室的灯忽然闪烁，林小沐的白帆布鞋在门口晃了晃，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与叶梓婧书签上的那片，纹路在月光下完全重合。
“叶干事也来借器材？”林小沐的声音比落在铁皮柜上的露水还凉，她把文件夹抱在胸前，金属搭扣硌出泛红的印，“还是说，你更擅长在别人的旧物里……找‘证据’？”她的目光扫过屏幕，通话记录己被叶梓婧重命名为“建模参考数据”，修改痕迹像被潮水抹去的脚印。
叶梓婧的笑比墨粉还淡：“证据？”她抓起那张内存卡，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比如这个？”她忽然扬声，器材室的回声震得灯泡嗡嗡作响，“还是说，你更在意评审名单上有没有你的名字？”
林小沐的脸色骤变，转身时撞到铁架，金属棱角在她手背上划出红痕，新鲜的伤口与旧疤重叠，像张被反复涂改的答卷。叶梓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忽然把内存卡塞进篮球的气嘴，气压释放的声里，那些通话记录被压成薄片，混着露水落在江浩龙的训练服上。
宿舍的夜灯像颗将熄的星。赵小薇对着镜子试新耳环，水钻的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王明轩说，林小沐把内存卡的事告诉辅导员了，还说……要查我们的电脑。”
叶梓婧往脸上拍着爽肤水，水珠在镜面上凝成细小的河：“不用怕。”她从抽屉里掏出个信封，是王啸坤助理给的“活动筹备费”，厚度刚好能装下三千块，“明天帮我把这个交给老教授，就说是……学生会给的课题研究补助。”
赵小薇的耳环在耳尖晃出残影：“可是……”
“没有可是。”叶梓婧的指尖在她耳后的碎发上轻轻一抹，水钻的光沾在指腹，像枚偷来的星，“记住，有时候堵住嘴的最好方式，是递上块足够甜的糖。”
窗外的香樟叶忽然簌簌作响，王啸坤的宾利正缓缓驶离，尾灯在积水的路面上拖出两道猩红的光，像笔没蘸墨的伏笔。叶梓婧看着林小沐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白帆布鞋踩着满地的银杏叶，手里的手机屏幕亮得像块淬了冰的玉，通话界面停留在辅导员的号码上。
手机忽然震动，是李清宇的微信：“评审名单我看过了，有你的名字。王啸坤说明天上午十点，他在茶馆等你，说有份‘独家数据’要给你。”
叶梓婧的指尖在“回复”按钮上悬了悬，最终只打下个“好”字。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唇角还沾着点爽肤水的水珠，在月光下像颗未显影的指纹，盖在即将破晓的夜色上。
赵小薇的手机在床底亮起来，是王明轩的信息：“林小沐把内存卡的恢复记录发给主席了，他好像……在往这边来。”
夜色浓稠如墨，叶梓婧忽然想起武则天的《臣轨》里那句话：“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她摸出卸妆棉，用力擦去唇角的水珠，纤维上的湿痕在灯光下像摊未干的泪，映出无数细碎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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