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实验室的晨光像被揉碎的锡纸，铺满操作台的建模方案上，李清宇十年前的旧论文复印件泛着泛黄的边。叶梓婧用红笔在“衍生品定价模型”处画了道斜线，笔尖戳破纸页的声响，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像声钝响的惊雷。
“梓婧姐，辅导员让你再过去一趟。”赵小薇的帆布鞋踩着满地的演算纸，发出沙沙的响，她手里的U盘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林小沐把李教授的旧论文拿去做了查重，说……说你们的相似度超过70%。”
叶梓婧的指尖在“70%”三个字上碾出浅痕：“知道了。”她从抽屉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厚度恰好能装下份打印好的“企业授权书”——王啸坤的公司刚发来的，允许她引用未公开的衍生品交易数据，“让王明轩把论坛上‘校园观察家’的IP改成校外的，再发个帖，说林小沐的选题和老教授的课题高度重合。”
赵小薇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抖得厉害：“可是……查重报告是真的啊。”她的目光扫过旧论文的署名，李清宇的名字旁，有个模糊的指印，与叶梓婧留在报销单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叶梓婧的笑比晨光里的灰尘还淡：“真的又怎样？”她抓起那份授权书，金属夹在纸页上压出深痕，“学术规范里可没说，不能用同个模型分析不同案例。”她忽然扬声，实验室的回声震得头顶的日光灯管轻颤，“何况，王啸坤先生的企业案例，足够证明我的方案有现实意义。”
赵小薇抱着授权书退出去时，叶梓婧瞥见她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昨夜被林小沐扯掉了半片，残缺的边缘像道未愈的伤口。晨光透过玻璃幕墙，在旧论文的“致谢”页投下菱形的光斑，那里印着“感谢学术委员会张教授指导”，字迹与林小沐课题申请书上的推荐签名，出自同一人笔下。
辅导员办公室的菊花茶换了新的，杭白菊在沸水里舒展的姿态，像极了某种刻意的示好。李老师把查重报告推过来，红笔圈住的“70%”刺得人眼疼：“林小沐同学说，这不是巧合。”他的指尖在李清宇的旧论文上敲了敲，“你和李教授……”
“我只是参考了他的模型框架。”叶梓婧的声音比落在桌面的晨光还轻，她把企业授权书摊开，王啸坤公司的公章在阳光下泛着烫金的光，“这些新数据足以支撑我的创新点，王啸坤先生的助理可以作证。”
这句话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子，李老师的眉头缓缓舒展。他的目光在授权书和查重报告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叶梓婧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鞋尖沾着的金融实验室的银灰漆，像块无声的勋章。
“学术研究允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李老师合上报告时，茶杯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格外清晰，“不过，下次记得注明参考文献。”
走出办公室时，江浩龙正举着杯热可可站在走廊，训练服后背的“7”号被晨光洇成浅金。“我跟队长请假了，”他把热可可往她手里塞，杯套上的小熊图案缺了只耳朵，“王啸坤的助理说，老教授的课题经费里，有笔钱流向了林小沐的银行卡。”
叶梓婧的指尖在杯壁上划了圈：“消息可靠吗？”
“我表哥查的！”江浩龙的声音里带着邀功的雀跃，“他说这叫‘学术经费挪用’，比抄袭严重多了！”他忽然凑近，运动手环蹭过她的手腕，“我把转账记录发给你了，要不要……现在就发给辅导员？”
叶梓婧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蝶翼般的影：“不用。”她把热可可递回去，杯沿的口红印恰好落在“7”号的数字上，“等建模大赛初审结果出来再说。”
李清宇的办公室飘着新磨的咖啡香，他正把份《评审回避声明》放进碎纸机，齿轮转动的声里，混着王啸坤的名字被提及的尾音。“你的授权书我看了，”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百叶窗的光影，“王啸坤倒是肯帮你。”
“他说支持学术创新。”叶梓婧的声音比咖啡杯上的热气还轻，她的指尖在《金融衍生品年鉴》上划过，某页的空白处，有行潦草的批注，笔迹与旧论文上的修改痕迹如出一辙，“林小沐的查重报告，麻烦您了。”
李清宇推了推眼镜：“学术争议很正常。”他忽然指向窗外，林小沐正站在公告栏前，手里的U盘在晨光里闪着光，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不过，有些‘巧合’还是少碰为好。”
叶梓婧的目光在公告栏的“建模大赛初审名单”上顿了顿，她的名字旁标着“通过”，林小沐的名字后跟着个问号。“谢谢李教授提醒。”她起身时，发梢扫过办公桌，李清宇的钢笔滚落在地，笔尖在“回避声明”的碎纸上洇出朵墨花。
宿舍的午休铃像根被拉长的丝，缠绕着308室的寂静。林小沐坐在书桌前，旧论文的复印件上布满红笔批注，“70%”三个字被圈了又圈，纸页边缘的指印泛着泛红的痕。叶梓婧推门进来时，她正把份银行流水塞进《审计学》的内页，转账金额恰好是老教授课题经费的十分之一。
“叶干事回来得正好。”林小沐的声音比午休铃的余韵还凉，她把流水单推过来，转账日期正是社团资金漏洞出现的那周，“这算不算‘学术经费挪用’？”
叶梓婧的指尖在流水单上轻轻一点：“可能是老教授给的家教费吧。”她的笑比书脊上的灰尘还淡，“就像李教授指导我修改方案，也算‘学术交流’，不是吗？”
林小沐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流水单：“你！”
“我什么？”叶梓婧转身时，发梢扫过她的旧论文，“对了，王啸坤的助理说，下周的企业宣讲会，老教授是特邀嘉宾，你要不要……去问问经费的事？”
这句话像枚精准的暗器，林小沐的脸色瞬间白了。叶梓婧没回头，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像把出鞘的剑，却被无形的网困住，动弹不得。
赵小薇抱着习题册回来时，正撞见叶梓婧把旧论文锁进抽屉。“梓婧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怯意，“王明轩说林小沐去老教授家了，好像……要销毁什么东西。”
叶梓婧往脸上拍着爽肤水，水珠在镜面上凝成细小的河：“让江浩龙去老教授家附近‘跑步’，顺便……‘捡到’份被扔掉的课题记录。”她的指尖在镜中的自己脸上划了圈，“记住，有时候毁掉对手的最好方式，是帮她‘销毁’证据。”
窗外的香樟叶在午后的风里簌簌作响，王啸坤的宾利正缓缓驶离，助理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李清宇刚发来的信息：“初审己过，注意林小沐的后手。”
叶梓婧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倒影，忽然想起武则天的《臣轨》里那句话：“智者不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她摸出手机，给王啸坤的助理回了条信息：“麻烦转告王总，周末的企业宣讲会，我会带赵小薇一起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赵小薇的手机在床底亮起来，屏幕上是王明轩的信息：“林小沐从老教授家出来了，手里的黑塑料袋里，好像装着本旧笔记本。”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旧论文的复印件上投下细碎的影，那道被红笔划过的裂痕，在光里像条正在蔓延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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