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区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林小沐将一摞考勤记录摊开在桌上，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在“叶梓婧”三个字上投下圆形光斑——那是用学生会的公用钢笔写的，笔尖分叉造成的独特钩痕，与今早她在报销单上看到的签名如出一辙。
“在查什么？”叶梓婧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她抱着本《金融史》，书脊上贴着的借阅标签显示“2020.9.15”，正是林小沐发现那篇可疑旧论文的日子。她将书放在桌上时，金属书签滑落在考勤记录上，恰好遮住“缺课”二字。
林小沐的指尖在某行记录上停顿，那里有个用红笔标注的问号，笔迹与李清宇教授在她论文上的批注一致。“整理系里的学术讲座考勤，”她合上记录册的动作很轻，“发现你有三次重要讲座都没参加，李教授却在你的平时成绩册上写了‘全勤’。”
叶梓婧突然笑了，抽出书签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教授说我提交的讲座心得比现场听讲的同学更有见地，”她翻开《金融史》，某页夹着的便签上有行潦草的公式，与林小沐笔记本上的核心推导只有一个符号差异，“倒是你，每次都坐在第一排，笔记却抄得和教科书一模一样，难怪李教授说你缺乏独立思考。”
阅览区的另一端传来翻书声，赵小薇正假装看杂志，眼角的余光却频频扫向这边。她的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笔迹鉴定入门》，书脊上的折痕显示第73页被反复翻阅——那一页讲的是“如何模仿签名的运笔力度”。
林小沐的目光落在那本杂志上，封面人物佩戴的胸针与叶梓婧那枚羽毛贴纸同款，只是颜色换成了王啸坤最喜欢的银灰。“是吗？”她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纸，上面是用不同钢笔写的“叶梓婧”签名，“但我请教过书法系的同学，说每个人的笔压变化像年轮，模仿得再像，也藏不住用力的习惯。”
叶梓婧的指尖突然收紧，书签在掌心压出红痕。她注意到最下面那张签名的笔压曲线，与林小沐放在桌角的《计量经济学》扉页签名高度吻合——那是上周叶梓婧借她的书时，“无意”留下的笔迹样本。
“书法系的同学大概不知道，”叶梓婧的声音冷了几分，“李教授的研究室有台笔迹模拟仪，能根据样本生成完美复刻的签名。”她的目光扫过赵小薇的方向，对方像被烫到般立刻低下头，杂志封面的胸针在阳光下闪烁。
赵小薇的手机在背包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小沐瞥见王明轩的消息：“找到学生会那支公用钢笔了，笔尖分叉处卡着红色墨水，和考勤记录上的修改痕迹成分一致。”她慌忙按灭屏幕，指尖在杂志上洇出个浅痕，恰好落在胸针的羽毛图案上。
叶梓婧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落在那道水痕上。“小薇，你的杂志借我看看。”她走过去的脚步很轻，却在地毯上留下清晰的轨迹，“封面这个胸针设计不错，王学长的公司最近在做文创产品，或许可以推荐给他。”
赵小薇的耳尖发红，将杂志递过去时，背包里的《笔迹鉴定入门》掉了出来，第73页的折角处用铅笔写着：“模仿者常在‘捺’画末端用力过强”——这正是叶梓婧签名的致命破绽。
林小沐突然想起今早辅导员说的话：“李清宇教授申请了一笔‘教学设备采购费’，用途是‘笔迹分析系统’，报销单上的经手人签字是……叶梓婧。”她的指尖在考勤记录的缺课日期上轻点，那些日子恰好有李清宇教授的闭门研讨会，而研讨会的签到表上，“叶梓婧”三个字的钩痕格外明显。
“对了，”林小沐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昨天在李教授的研究室，我看到他的废纸篓里有张撕碎的便签，拼凑起来是‘9.15讲座内容补充’，字迹和你那本《金融史》里的便签完全一致。”
叶梓婧的呼吸骤然停滞，《金融史》的书页被指尖捏出褶皱。她想起9月15日那天，自己正在王啸坤的公司“请教问题”，所谓的“讲座心得”其实是李清宇根据录音整理的，连便签上的公式错误都原样复制。
阅览区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金融建模大赛的参赛者速到三楼服务台领取补充资料”。叶梓婧抓起书的瞬间，林小沐瞥见《金融史》的封底有行极浅的铅笔字：“王学长的秘书说，那批实验耗材其实是文创产品”——笔迹与赵小薇在报销单上的备注如出一辙。
“看来有些东西藏不住了。”林小沐将考勤记录册放进文件夹，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注意到叶梓婧的签名钩痕在不同纸张上的角度变化，像树木年轮般记录着不同的书写时间：用学生会钢笔写的是75度，用李清宇研究室钢笔写的是50度，而用她自己那支笔写的，始终是30度——那是模仿者无法精准复制的肌肉记忆。
赵小薇突然站起身，背包里的《笔迹鉴定入门》再次滑落，这次林小沐看清了扉页的名字：“王明轩赠”，日期是上周——正是那篇攻击她的匿名帖发布的前一天。
叶梓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像在丈量无形的战场。“小薇，资料你帮我领一下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得让服务台的老师在领取表上签全名，别用缩写。”
赵小薇的脚步顿在阅览区门口，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林小沐看着她背包上晃动的樱花挂饰，突然想起王明轩朋友圈里的照片：学生会办公室的废纸篓里，有张被撕碎的樱花图案信纸，拼凑起来能看到“模仿签名”的字样。
叶梓婧走到书架前，假装查找书籍，实则用手机的反光观察林小沐的动作。她看见对方将那张笔迹对比图放进文件夹，夹页处露出半张便签，上面是李清宇的签名，旁边标注着“2019.6.18”——正是那篇被撤回的论文投稿日期。
广播再次响起，通知的声音覆盖了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林小沐在文件夹的最后一页写下：“笔迹的年轮会记录真相，就像缺课记录不会因为签名而变成全勤。”阳光移过纸面，在“真相”二字上停留片刻，仿佛为这行字镀上了层金边。
叶梓婧的手机突然震动，王啸坤的消息弹了出来：“李清宇刚才联系我，说想推荐你去我的公司做模型验证，需要你提供完整的考勤记录。”她抬头时，恰好看见林小沐合上文件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握住了某把无形的钥匙。
阅览区的时钟敲响了三下，回声在穹顶下盘旋。林小沐走出图书馆时，金桂花瓣落在文件夹上，像给那些沉默的笔迹年轮，添上了新的注脚。她知道，有些模仿终究会露出破绽，就像被篡改的记录，总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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