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像无数根细针在绣一幅潮湿的锦缎。叶梓婧坐在金融区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的《计量经济学》上，放着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这是她的午餐，塑料袋上印着便利店的特价标签。
赵小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梓婧姐，学生会招新复试名单！”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有我！还有……”她顿了顿，目光往斜前方瞟了瞟，“林小沐也在。”
叶梓婧的指尖在书页上划出道浅痕。林小沐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键盘敲击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的桌角放着杯热咖啡，水汽在玻璃上凝成雾，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意料之中。”叶梓婧把三明治塞进包里，拉链拉得“刺啦”响，“她成绩好，又是班委推荐的。”她站起身时，故意把书碰掉在地上，厚重的《计量经济学》砸出闷响，惊得林小沐抬起了头。
“抱歉。”叶梓婧弯腰去捡，发间的酒红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她看见林小沐电脑屏幕上的页面——是学生会的复试流程，其中“即兴演讲”西个字被标了红。
“没关系。”林小沐的目光在她包上的便利店标签停留了半秒，又落回屏幕上，“复试加油。”
叶梓婧刚走出图书馆，手机就震动了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紫檀木茶桌上摆着套青瓷茶具，旁边压着张纸条：“周六下午三点，带你见位朋友。——王啸坤”
她把照片设成屏保，转身往教学楼走。路过公告栏时，看见江浩龙正踮着脚贴篮球赛海报，白T恤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背上。“需要帮忙吗？”她扬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江浩龙回过头，篮球从怀里滚出来，砸在海报上印着的“MVP”字样上。“梓婧？”他慌忙捡起球，脸颊红得像被太阳晒过，“你要去哪儿？”
“去见辅导员，关于学生会复试的事。”叶梓婧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听说复试有即兴演讲，我怕自己讲不好。”
“我可以帮你练啊！”江浩龙立刻说，“我们体育生最擅长即兴发言了，虽然……虽然都是讲战术。”
叶梓婧笑了，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告栏后闪过个影子——是赵小薇，手里还攥着那张复试名单。“那太好了，”她故意提高声音，“正好我对演讲主题一点头绪都没有。”
周六的复试设在学生会办公室。叶梓婧穿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发绳上别着颗珍珠——是上次在敬老院捡的那颗。赵小薇坐在她旁边，紧张得手都在抖，新买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蹭出细碎的响。
“下一位，赵小薇。”
赵小薇站起来时，差点绊倒椅子。叶梓婧伸手扶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我教你的，往评委席右侧看，王啸坤的秘书在那里，他会给你递提示。”
赵小薇进去后，办公室外只剩下叶梓婧和林小沐。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你准备得怎么样？”叶梓婧先开了口，目光落在林小沐手里的演讲稿上，纸页边缘有些发卷。
“还好。”林小沐把演讲稿折起来，放进帆布包，“你呢？好像很有把握。”
“谈不上。”叶梓婧理了理裙摆，“就是昨晚江浩龙帮我练了很久，他说演讲时眼神要坚定，像投篮瞄准篮筐一样。”
林小沐的手指在包带上捏出道红痕。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赵小薇一脸喜色地走出来，冲叶梓婧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位，叶梓婧。”
叶梓婧走进办公室时，评委席上果然坐着王啸坤的秘书。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演讲台后，目光精准地落在秘书身上——他正用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朝右倾斜，指向桌角的报纸。
当天的头版新闻是“金融科技论坛在申城召开”。
“我的演讲主题是‘金融创新与青年责任’。”叶梓婧的声音清亮，目光扫过评委席，“上周我有幸参加了敬老院的志愿活动，发现很多老人不会用手机银行，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数字货币……”她一边说，一边注意到秘书的笔在“王啸坤”三个字上点了点。
“王啸坤先生曾说过，金融的本质是服务，而不是壁垒。”她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作为金融系的学生，我们不仅要学好专业知识，更要让金融走进寻常百姓家，就像……”
演讲结束时，评委席上响起稀疏的掌声。秘书朝她微微点头，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叶梓婧走出办公室，看见林小沐正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王啸坤”“赞助”“不公平”几个词还是飘了过来。
她悄悄退到门后，掏出手机给赵小薇发了条信息：“去看看林小沐在跟谁打电话，听清楚内容。”
没过多久，赵小薇回复：“好像是跟她妈妈，说学生会复试有黑幕，还提到了王啸坤的名字。”
叶梓婧删掉信息，转身往楼梯口走。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首没唱完的歌。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江浩龙抱着篮球跑过来，白T恤上的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复试怎么样？”江浩龙把篮球往地上拍了拍，水花溅到她的白裙子上。
“等通知吧。”叶梓婧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屏幕上王啸坤办公室的照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对了，周六的篮球赛，我一定去看。”
江浩龙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叶梓婧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林小沐打电话时的表情——眉头紧锁，像握着什么重要的证据。她摸了摸发绳上的珍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条蛇钻进心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是王啸坤发来的信息：“演讲不错，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叶梓婧抬头时，看见林小沐站在走廊尽头，正对着她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白得像雪。雨丝被风吹过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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