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清晨，总是从刺骨的冷水和弥漫的蒸汽开始。
阿瑶挽着袖子，将一件厚重的内侍袍服浸入冰冷的井水中。
她的动作熟练而机械，早己习惯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同屋的宫女玲儿端着一个空盆从她身边走过，脚下“不经意”地一滑。
一盆满是泥点的脏水，尽数泼在了阿瑶刚刚搓洗干净的一摞衣服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
玲儿嘴上说着抱歉，眼中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
阿瑶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将那摞被弄脏的衣服重新放回盆里。
这样的事情，己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那日，阿瑶无意中辨认出了送往储秀宫衣物篮上的一个“储”字后，玲儿对她的敌意便与日俱增。
玲儿是浣衣局的老人了，在这里待了五年，却依旧大字不识一个。
她最嫉妒的，便是那些比她年轻，比她貌美，还识文断字的宫女。
阿瑶的出现，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眼睛里。
一个罪臣之女，一个卑贱的洗衣婢，凭什么生得一副好皮囊。
凭什么还认得字。
玲儿的目光，总像淬了毒的针，时时落在阿瑶的身上。
阿瑶对此心知肚明，却选择了隐忍。
她知道，在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无端的恶意。
今日，孙嬷嬷分派活计时，玲儿又抢先一步，将一篮最轻省的纱衣揽到了自己怀里。
她将剩下的一篮最厚重、最肮脏的冬袍，重重地推到了阿瑶的面前。
阿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篮子搬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将衣物一件件浸湿，然后拿起棒槌，开始用力捶打。
就在她拿起一件深蓝色的棉袍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滴鲜红的血珠，迅速从她的食指上涌了出来，滴落在雪白的皂角泡沫中，晕开一小团凄艳的红。
阿瑶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忍着痛，将手伸进衣袍厚实的夹层里摸索。
很快，她的指尖便触碰到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细小物事。
那是一根缝制冬衣用的粗长钢针。
针尖锋利无比，正对着外面，只要稍一用力，便会狠狠扎进肉里。
阿瑶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绝不是意外。
这是有人蓄意要害她。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不远处的玲儿。
玲儿正假装专心地搓洗衣物，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阿瑶。
当她看到阿瑶停下动作，并且捂住了自己的手时，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恶毒的冷笑。
那一瞬间，阿瑶什么都明白了。
一股怒火从她的心底升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毁。
但她最终还是强行将这股火压了下去。
她不能声张。
在这里，没有证据的指控，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根尖针抽出，用一块碎布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藏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她用冷水冲了冲流血的手指，继续埋头干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玲儿见她毫无反应，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变成了疑惑和不甘。
接下来的几天，阿瑶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干活比以往更加卖力。
这天傍晚，收工之后，同屋的宫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阿瑶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她背对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个零碎的铜板。
那是她省吃俭用，从每月微薄的月钱里攒下来的。
她故意将铜板倒在手心，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碰撞声。
然后，她又装作不经意地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邻铺的玲儿听到。
“这点私房钱，可得藏好了。”
“等攒够了，就能托人带出宫去，给我娘买药了。”
说完，她便将那几个铜板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那床破旧褥子的一个夹缝里。
她做完这一切，便端着木盆，去院子里打水洗漱。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玲ěrh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贪婪的光芒。
纯宫斗！无金手指！庶女变皇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纯宫斗！无金手指！庶女变皇后！最新章节随便看！玲儿嗜赌，在宫女之间欠了不少钱，手头总是很紧。
阿瑶知道，她一定会动心。
阿瑶在院子里磨蹭了许久。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端着一盆水，朝着孙嬷嬷的屋子走去。
孙嬷嬷正准备歇下。
阿瑶走到她的门前，脚下忽然一个踉跄。
整盆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孙嬷嬷的门槛上。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孙嬷嬷的怒骂声立刻从屋里传了出来。
她推开门，看到浑身湿透、一脸惶恐的阿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连盆水都端不稳。”
阿瑶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
“嬷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天黑路滑，奴婢一时没站稳。”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去擦地上的水，动作显得笨拙而慌乱。
孙嬷嬷正要发作，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宫女通铺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孙嬷嬷的眉头一皱。
“那边是什么动静。”
阿瑶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
“不知道啊，许是……有老鼠吧。”
孙嬷嬷疑心更重，她提着灯笼，快步朝着通铺的方向走去。
阿瑶紧随其后。
当孙嬷嬷推开通铺房门的那一刻，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玲儿正跪在阿瑶的铺位前，将阿瑶那床破旧的褥子翻了个底朝天。
她的手里，正捏着那个装着铜板的小布包。
人赃并获。
玲儿看到孙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布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帮她整理一下床铺。”
她的辩解，显得苍白而无力。
孙嬷嬷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整理床铺？”
“我怎么看着，你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首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宫女春桃忽然开口了。
“嬷嬷，我方才看到，是玲儿姐姐趁着阿瑶不在，偷偷翻她的东西。”
春桃平日里为人正首，最是看不惯这些腌臜事。
孙嬷嬷冷哼一声，看向早己面无人色的玲儿。
“偷盗宫中财物，按宫规，该当何罪啊。”
玲儿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阿瑶也在这时走上前，对着孙嬷嬷福了福身子。
“嬷嬷。”
她摊开手掌，将那枚用碎布包裹着的尖针，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枚针，是奴婢前几日在分给我的衣物里发现的。”
“当时奴婢的手被扎破了，还以为只是个意外。”
“现在想来，或许……并不是。”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偷盗，己经是重罪。
若是再加上蓄意伤人，那便是罪加一等。
孙嬷嬷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最恨的，便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守规矩，惹是生非。
“好啊，真是长本事了。”
“来人，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然后送到辛者库去。”
玲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却还是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屋子里的其他宫女，看着阿瑶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畏惧，还有一丝敬佩。
她们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新人，竟然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阿瑶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知道，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人敢轻易地欺负她了。
夜里，春桃悄悄来到她的床边，塞给她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擦擦手吧。”
阿瑶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春桃笑了笑。
“那种人，就该得到教训。”
窗外，月凉如水。
阿瑶握着那个小瓷瓶，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一丝久违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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