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军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朝着一个手下的脑袋砸过去。“哐当” 一声，缸子在墙上碎成两半，男人抱着头嗷嗷叫。他趁机踹倒另一个，正想扑向金链子，却被方晴死死抱住腿：“你不能打他！他是我叔叔！”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屋里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金链子男人自己。他看着方晴，眉头皱成个疙瘩：“谁让你认这种亲戚的？”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秦老师突然吹了声口哨。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冲上来，领头的是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看见秦老师就敬了个礼：“秦导，您没事吧？”
金链子男人的脸白了：“你们……”
“这是我们学院的保安队，” 秦老师慢悠悠地说，“队长是我以前带过的兵。” 他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九点，按照治安管理条例，你们这叫非法入侵。”
方晴突然哭了起来，拽着金链子的胳膊：“叔叔，我们快走吧……”
男人甩开她的手，狠狠瞪了赵建军一眼：“小子，你给我等着。” 他带着手下往门口走，经过沈辉身边时，故意踩碎了美术系男生的颜料盘，蓝色的颜料溅在林晓冉的帆布鞋上。
门被关上的瞬间，赵建军突然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后背的疼越来越厉害，他摸了摸，发现衬衫被血浸湿了一小块 —— 刚才那拳正好打在旧伤上，是在部队训练时留下的。
“你怎么样？” 林晓冉慌忙从口袋里掏纸巾，却摸出个皱巴巴的茶叶蛋，是赵建军早上给她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捡起来了。“快擦擦……” 女孩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掉在茶叶蛋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秦老师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从口袋里掏手帕时，掉出个小本子。赵建军捡起来一看，封面上写着 “学员名单 1978”，里面贴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秦老师穿着军装，身边站着个和赵建军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是你父亲？” 赵建军的声音有点抖。
老头点点头，把小本子收起来：“当年我们一起在八一厂拍戏，他演英雄，我跑龙套。” 他看着赵建军背上的血迹，突然骂了句，“跟你老子一个德性，就知道硬扛。”
沈辉突然 “呀” 了一声，指着自己的画板。刚才混乱中打翻的颜料，在画布上晕出奇怪的图案 —— 像只张开翅膀的鸟，翅膀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正好落在 “1958” 的徽章图案上。
林晓冉把踩扁的布娃娃捡起来，用胶带一点点粘好。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和秦老师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个奇怪的符号。赵建军看着自己新裤子上的绿色颜料，突然觉得这补丁也没那么难看。
方晴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秦老师，我知道错了……” 赵建军走到门边，看见女人蹲在走廊里，金链子男人的烟头在她脚边堆了一小堆，像座微型的坟墓。
“让她进来吧。” 秦老师突然说，从铁皮盒里抽出根烟点燃，烟雾在灯光里盘旋，“记住了，这行最不缺的是敌人，最缺的是懂得回头的人。”
——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排练楼的窗台，化妆间的镜子就己经映出七八个年轻的面孔。陶莉莉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试图把单眼皮撑成双眼皮，睫毛膏在眼睑上蹭出几道黑印，活像只受惊的熊猫。她背后的铁皮柜 “哐当” 响了一声，是苏曼琪在翻找卸妆油，玻璃瓶身反射的光正好照在江若彤的睫毛上。
“借过。” 江若彤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里捏着支正红色口红，膏体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径首走到最中间的化妆镜前，把陶莉莉的粉饼往旁边一推，镜子边缘立刻露出道新鲜的划痕 —— 昨晚方晴哭花的妆还没擦干净，黑色的眼线在镜面晕成朵难看的花。
陶莉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捏着睫毛夹的手在发抖。她来电影学院前在县城剧团唱过三年小旦，自以为练出了些眼力见，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连挤化妆镜的资格都得靠抢。苏曼琪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递过来张纸巾：“眼线花了。” 女孩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话剧社的油彩。
“谢…… 谢谢。” 陶莉莉慌忙接过，却不小心碰倒了苏曼琪的化妆包。口红、眉笔、粉扑滚了一地，其中支豆沙色唇膏正好落在江若彤的漆皮高跟鞋边。
江若彤抬脚就往唇膏上踩，鞋跟碾过膏体发出 “滋啦” 的轻响。“不好意思，” 她对着镜子涂口红，嘴角弯出个嘲讽的弧度，“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地上有垃圾。”
苏曼琪弯腰去捡的时候，陶莉莉看见她后颈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条细细的蜈蚣。女孩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把那支被踩烂的唇膏扔进垃圾桶：“没关系，本来也快用完了。” 她转身时，镜子映出她耳后的红痣 —— 和昨天星辉娱乐那个旗袍女人耳垂上的一模一样。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晓冉抱着布娃娃冲进来说：“秦老师让带剧本！说今天排《日出》！” 她麻花辫上的红绳松了，线头缠在布娃娃的手指上，那是昨晚用胶带粘好的新脑袋，眼睛换成了两颗黑色的纽扣，正恶狠狠地瞪着江若彤。
“《日出》？” 江若彤突然笑了，用卸妆棉擦掉刚画好的唇线，“陈白露这个角色，我高中就演过。” 她从包里掏出本剧本，纸页边缘光滑得像新的，却在 “潘月亭” 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铅笔印记深得快要戳破纸背。
陶莉莉的眼睛亮了。她偷偷在剧团演过翠喜，那段 “可怜可怜我吧” 的唱词至今能倒背如流。可当她伸手去翻苏曼琪桌上的剧本时，却被江若彤用粉饼盒挡住了：“别乱动，这是秦老师特意给我的。” 剧本扉页露出半截钢笔字，是秦老师那遒劲的笔迹：“警惕资本的糖衣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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