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课结束后，南溪和北辰并肩走在校园里，讨论着课堂上的疑问。不知不觉走到图书馆前，北辰看了看手表，轻声说：“要不我们去图书馆继续探讨，还能整理下笔记。”南溪欣然点头，于是两人走进了图书馆。
阳光斜斜地切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长桌一端投下淡金色的光斑。南溪站在桌边，书包还搭在肩上，目光落在那片被尘埃微光环绕的桌角。北辰己经把堆在椅子上的旧书一本本挪开，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这方寂静。
“就这儿吧。”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笃定。
她没应声，只是将书包放下，拉开侧袋，取出那根柳枝。皮色依旧泛青，边缘有些许磨损，像是被反复过许多次。她将它轻轻压在桌角，正好挡住一页微微的纸张。
北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没说话，只把自己的笔记本摊开，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像是在确认墨水流畅。
他们没约定过要来图书馆，可昨天下课后那句“明天我带红笔来”，像一根细线，悄然牵动了今日的步履。此刻，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半臂距离，书页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像风吹过林梢。
南溪翻开哲学导论，目光落在“存在与提问”那一节。她记得昨夜在教室写下的那句“提问是思想的起点”，也曾以为只要带着这个问题去读，就能顺藤摸瓜。可字句越是深究，越像陷入一片雾中。她停笔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抵住太阳穴，眉头微蹙。
北辰察觉到她的停滞。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合上自己的书，侧过脸，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空气：“还记得我们数星星时，为什么总问‘后来呢’？”
她一怔。
那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因为想知道故事还能走多远。他们躺在田埂上，仰头望着漫天星子，北辰讲故事，她追问，一个接一个，像在点亮一盏盏灯。
“那时候，问题本身就是光。”他轻声说。
她忽然松了口气，笔尖重新落纸。她不再试图抓住每一个术语，而是顺着自己的疑问往下写——如果“存在”不是被定义的，而是被追问的呢？如果“我”之所以是我，正因为我一首在问“我是谁”？
北辰看着她重新流畅书写的笔迹，轻轻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在页边空白处写下：“提问，是灵魂的呼吸。”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些，卷着几片落叶擦过玻璃。南溪抬手扶了扶额前的发，一缕碎发却被风带起，轻轻扫过北辰的手背。
那一瞬，两人都静了。
她的发丝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皮肤，却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温热。他没有缩手，也没有动，只是笔尖停在纸上，墨迹缓缓晕开一小团。
南溪也觉察到了。她低头，看见自己那缕发正落在他的手边，像是无意间搭起了一座桥。她没立刻拨开，只是轻轻笑了笑，将发丝别到耳后。
北辰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忽然说：“你头发上有光。”
她没抬头，脸颊却微微泛暖，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写字。可笔迹却比刚才慢了些，像是在等什么。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把红笔从笔袋里拿出来，拧开笔帽，放在自己笔记本旁。阳光正落在那支笔上，映出一道细长的红痕，像一道未启封的承诺。
时间在书页间悄然滑过。南溪翻到下一章，北辰则开始整理课堂笔记，两人偶尔交换书本，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碰触，又迅速收回。一次，她递过一本参考书，他接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却谁也没提。
临近闭馆，馆内灯光一盏盏亮起，柔和的光线取代了日光。管理员开始轻声提醒，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南溪合上书，伸手去取桌角的柳枝。可她的手停在半空——那根柳枝还在，但下面多了一本书。
《星空问答录》。
她怔住，指尖悬在书脊上方。北辰己经站起身，正在收拾书包，动作自然，仿佛那本书只是随手放下的。
她翻开扉页。
一行字静静躺在那里：“第一颗星，是你问的为什么。”
她的呼吸轻了一瞬，心跳却重了一拍。她没抬头看他，只是将柳枝轻轻夹进书页，合上封面，抱在怀里。
北辰拉好书包拉链，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明天，还坐这儿？”
她点头，指尖仍贴着书脊，像是在确认某种温度。
“好。”
他笑了，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替她扶了扶书包带。那动作很轻，却稳稳地落在她肩上，像一种无声的承诺。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石板路上。
南溪抱着书，脚步很轻。她没再回头看那扇玻璃门，可她知道，那张靠窗的桌子，那根柳枝，那行字，己经成了某种锚点。
北辰走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前方，嘴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没提那本书是谁买的，也没说那句话写了多久。可他知道，有些事，不必说清，也能被懂得。
他们转过校园小径，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南溪忽然停下脚步。
北辰也停下，侧头看她。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书，轻声问：“你说，如果我们把每本书都当成一次对话呢？”
他静了一瞬，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嗯。”她抬眼看他，“你讲，我问。”
他笑了，点头：“那这本书，我先讲。”
她也笑了，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图书馆的灯在身后渐暗，而前方的路，被路灯一盏盏点亮。
南溪的手指轻轻着书脊，忽然觉得，有些问题，不必急于寻找答案。
因为提问的人，和倾听的人，此刻正走在同一条路上。
北辰忽然伸手，从她书页间抽出那根柳枝。
她一愣。
他低头看着那根泛青的枝条，指尖轻轻抚过它的纹路，然后，将它轻轻放回她的书包侧袋。
“留着。”他说。
她看着他，没说话。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挺拔而温和。
她站在原地，指尖还停在书包口，仿佛还能触到那根柳枝残留的温度。
风又起，一片梧桐叶飘落，擦过她的肩头，坠入泥土。
她迈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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