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那片暖宝宝轻轻塞进抽屉角落。转身回到房间，她迅速脱下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换上一件长袖棉制睡衣，上床躺下，这一晚她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她便起身，洗漱完毕，准备弄点简单的早餐对付一下，走到客厅，她看见门口陆知珩的鞋己经换了，看来他比她更早就出门了。
她走进厨房煮了个鸡蛋，热了一杯牛奶，简单吃过早餐后她便拎起画具包，前往画室，出门脚步比往常快了些。画室那边还有一幅画等着收尾。
这是她接的第一份独立书店的委托，画的是深夜书店里一位女孩捧书而读的侧影，背景是城市灯火与流动的云。她打算在今天收尾，调好光影，再补一层透明罩染。时间不多，她必须专注。
推开画室门时，唐晓正蹲在水槽边涮笔，袖子卷到手肘，嘴里哼着歌。听见动静回头一笑：“来啦？我顺道过来看看你，顺便洗几支旧笔。”
苏晚点点头，放下包走向画架。那幅“城市夜读”的插画己经完成大半，暖黄的路灯下，一个女孩蜷在窗边看书，神情安静。她只差最后的面部细节就能交稿。
“你这构图真舒服。”唐晓擦着手走过来，“人物情绪都藏在光影里了。”
苏晚笑了笑，正要接话，眼角忽然一跳——唐晓身后那罐深蓝色丙烯颜料，盖子没拧紧，正歪在台沿。
她刚张嘴，手还没抬起来，唐晓一转身，手肘碰上了罐子。
颜料翻倒，浓稠的蓝色液体泼洒而出，正正砸在画布中央，顺着人物的脸颊滑下，像一道凝固的伤痕。
时间仿佛停了一瞬。
苏晚冲上前，手指颤抖着去扶画板，可颜料己经渗进未干的底层，画布微微起皱。她抓起棉布想擦，一碰，边缘的颜料反而被带开，原本柔和的轮廓彻底模糊。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唐晓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苏晚没说话，只是蹲在画架前，盯着那片刺眼的蓝。她试了溶剂，试了刮刀，可每动一下，画面就更糟一分。违约金、信誉、书店老板的信任……全压在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咬住下唇，声音发紧：“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唐晓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默默收拾东西离开了。
画室安静下来，只剩她一个人对着那幅残破的画。窗外天色渐暗，她盯着画布，忽然觉得那片蓝像一片无法愈合的伤口。
门被推开时，她没抬头。
脚步声很轻，停在她身后。片刻后，一件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暖意。
“画得怎么样了？”陆知珩的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什么。
她喉咙一哽，终于抬起头，眼底泛红：“画……毁了。”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画布上，眉头微皱。没有责备，也没有惊讶，只是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颜料的渗透程度。
“是丙烯？”他问。
她点头，声音沙哑：“渗进画布了，擦不掉，重画也来不及。”
他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一旁的工具柜前，拉开抽屉翻找。她看着他翻出一支极细的勾线笔、一瓶稀释剂，又取来一块干净的棉布。
“让我试试。”他说。
她点了点头。
陆知珩拧开稀释剂，用笔尖蘸了一点，在颜料边缘轻轻试探。动作极稳。
“别急着覆盖。”他低声道，“颜料己经蚀进纤维，硬擦只会扩大损伤。不如顺着它的形状，重新定义它。”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用笔尖一点点剥离边缘的色块，动作轻得像在拨开一层雾。原本突兀的污渍，在他手下渐渐显出轮廓。
“你看这里。”他指着颜料边缘的一处裂痕，“它像不像一道光？或者……一片星轨？”
她凑近看，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那片蓝不再只是破坏，反而像夜空裂开的一角，透出深邃的光。
“我们可以把人物的脸藏在阴影里。”他继续说，“让她抬头，视线投向这片‘星空’。情绪从安静读书，变成仰望夜晚——更有故事感。”
她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抬头看她：“试试？”
她接过笔，手还在抖。他没催，只是把手覆在她握笔的手背上，带着她沿着裂痕轻轻勾线。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沉稳，一点点稳住她发颤的手。
笔尖在画布上滑动，沙沙作响。
她画出第一颗星点，接着是第二颗。原本被毁的面部，现在藏在光影交错中，只留下侧脸的轮廓，仰头望向那片由污渍转化而成的星空。
“她不是在读书了。”她轻声说，“她是在沉思。”
“嗯。”他松开手，退后半步，“有时候，破损不是终点，是转折。”
她看着完成的画，眼眶发热。不是因为补救成功，而是因为他看懂了她想表达的东西，甚至比她更早一步，把它变成了另一种美。
“谢谢你，陆知珩。”她感动得眼眶泛红。
他低头整理笔具，动作顿了顿：“别那么客气，只要能把画改好就行。”
她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一道浅浅的旧疤，像是长期握笔磨出来的。她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记下。
窗外雨声渐密，敲在玻璃上，节奏轻缓。画室里灯光微晃，映得两人影子靠得很近。
她肩上的外套还披着，体温一点点回升。她忽然意识到，从她发现画被毁，到他出现，再到修复完成，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可每一步，都踩在她最需要的地方。
“今天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声音很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她。
灯光落在他眉骨下，投出一道柔和的阴影。他看着她，眼神沉静，像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话。
“下次。”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声里，“别一个人扛。”
她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画布。那片蓝还在，可己经不再是瑕疵，而是整幅画最动人的部分。
她拿出手机，准备将这幅画作拍照存档。当手机镜头对准画作时，她无意间按下了快门——画面里，陆知珩正低头整理画具，侧脸线条干净，手指修长，袖口微卷，露出一截手腕。
她没删，反而点了保存。
她小心将画作收到袋中带回家，她把画放在卧室书桌，打开台灯。照片还在手机里，她盯着看了很久，最后轻轻点开壁纸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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