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家灶房里就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咸鲜、酸香，还有一丝……嗯，微妙糊味的复杂气息。
林小甜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深褐色的酱菜从陶罐里舀出来，装进几个洗刷得干干净净、带着自然清香的……新鲜荷叶包里。
“成了！”她深吸一口气，闻着那经过她“精心改良”的野菜酱菜，信心像灶膛里刚添的柴火一样，呼呼往上窜。
“姑姑，好香啊！比糊糊香！”铁蛋揉着眼睛，像只循着味儿的小狗，扒在灶房门口，吸溜着鼻子。妞妞也挤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那几个翠绿的荷叶包。
“那是！这可是姑姑的秘制酱菜！”林小甜挺起小胸脯，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包，“等会儿拿到集市上，准能换铜板！给铁蛋妞妞买糖吃！”
“糖！”俩孩子眼睛瞬间放光，欢呼起来。
这欢呼声引来了早起的王翠花。
她打着哈欠走进灶房，目光精准地扫过那几个荷叶包，眉头立刻拧成了麻花：“秘制酱菜？就这？林小甜，你又折腾啥呢？大清早的，味儿窜得满院子都是！还拿荷叶包？你当这是城里太太的点心匣子啊？土得掉渣！白瞎了那几张好荷叶！”
林小甜一腔热血被嫂子一盆冷水浇得滋滋冒烟。“嫂子！这荷叶多天然啊！又香又环保！城里人……城里人说不定就喜欢这种‘返璞归真’呢！”她努力搬出自己也不太懂的新词儿。
“返璞归真？”王翠花嗤笑一声，拿起一个荷叶包掂了掂，手感湿漉漉的，“我看是返璞归‘湿’！这玩意儿能包得住你那咸死人的酱菜？路上就得漏！还卖钱？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有这功夫不如多搓点麻绳实在！”
她嫌弃地把荷叶包丢回桌上，像丢开一块烫手山芋。
“嫂子！你都没尝！”林小甜急了。这可是她熬夜的成果啊！为了中和野菜的苦涩，她可是狠狠心，把家里最后那点粗盐都贡献出来了！又加了点晒干的野山椒碎提味，最后还用小火熬煮收汁，力求达到“咸鲜可口，回味悠长”的境界。
“尝？我怕齁死！”王翠花翻了个白眼，“赶紧收拾干净！别挡着我做早饭！还有，卖不出去别回来哭鼻子，更别想从家里再拿一粒盐！”警告完毕，她扭身去忙活了，留下林小甜对着几个荷叶包运气。
“哼！嫂子不懂欣赏！”林小甜对着嫂子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心地把几个荷叶包放进垫了干草的背篓里。她就不信了！凭她现代人的智慧，还搞不定这点小买卖？
信心满满地背上背篓，拒绝了大哥林大山要陪同的好意，林小甜踏上了人生第一次“经商”之路。通往镇集的土路坑坑洼洼，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背篓里的荷叶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咸香味儿。
“一定能行！”她给自己打着气，仿佛己经看到铜板叮当作响落入她的小布口袋。
镇集比林小甜想象的热闹多了。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充斥着牲畜、食物、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她像只初次闯入大观园的小土拨鼠，既新奇又紧张，背着她的“秘制酱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艰难穿梭，寻找着她的“商业蓝海”——一个能摆摊的空位。
理想很，现实……全是人墙！好位置早就被经验丰富的摊贩们瓜分殆尽。卖鸡鸭的、卖布匹的、卖陶罐的、卖针头线脑的……摊位一个挨一个，挤得水泄不通。
林小甜转了好几圈，别说犄角旮旯了，连个能放下她小背篓的空隙都难找！
好不容易，在集市最外围，靠近一个散发着浓郁“天然肥料”气息的牲口棚旁边，她发现了一小块勉强能容身的空地。这里人流明显稀少，空气味道也格外“醇厚”。
“就……就这儿吧！”林小甜咬咬牙，克服着心理和嗅觉的双重不适，小心翼翼地把背篓放下。
她学着旁边摊贩的样子，穿成农家幺女：开局靠堆肥逆袭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成农家幺女：开局靠堆肥逆袭最新章节随便看！把几个荷叶包一字排开，努力挺首腰板，清了清嗓子，试图吆喝：“卖……卖酱菜喽！秘制野菜酱菜！咸鲜可口！开胃下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声音细弱蚊蝇，瞬间淹没在嘈杂的市声中。别说吸引顾客，连旁边那头嚼着干草的老黄牛都没抬一下眼皮。
林小甜脸皮发烫，深吸一口气，准备提高音量再来一次。这时，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路过，目光扫过她的荷叶包，好奇地问：“小丫头，卖啥呢？闻着怪香的。”
“啊！大婶！”林小甜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她赶紧拿起一个荷叶包，热情地递过去，“秘制野菜酱菜！自家做的，干净卫生！您尝尝？可好吃了！”
大婶也是爽快人，接过林小甜殷勤掰下的一小块酱菜，放进嘴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见大婶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瞬间瞪圆，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震惊，然后是难以言喻的痛苦扭曲！她“噗”地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水！水！齁死我了！”大婶咳得眼泪鼻涕齐流，指着林小甜手里的荷叶包，像见了鬼，“我的老天爷！你这酱菜是打死了卖盐的？！咸得我舌头都木了！还有股子怪辣味！呸呸呸！”
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踉踉跄跄地冲向不远处的水井摊，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林小甜僵在原地，拿着那半个荷叶包，笑容凝固在脸上，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头人。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哈哈哈，看那丫头，卖咸盐疙瘩呢？”
“啧啧，那大婶脸都咳紫了，得多咸啊！”
“荷叶包酱菜？倒是新鲜，就是这味儿……不敢恭维哟！”
嘲笑声像小针一样扎在林小甜的心上。太咸了？不可能啊！她明明……等等！她猛地想起昨晚熬煮时，铁蛋那小子好像偷偷溜进来过，还碰翻了盐罐子！当时她光顾着搅拌没在意，难道……难道那小子把半罐子盐都给她倒锅里了？！
林小甜欲哭无泪，恨不得立刻冲回家把铁蛋的小屁股揍成八瓣！
“喂！小丫头！”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她的懊恼。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卖咸鱼干货的胖大婶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你占着这地儿老半天了，一个铜板没交吧？这地方虽然味儿大了点，那也是老娘我先看上的风水宝地！赶紧的，收拾东西滚蛋！别在这儿碍眼，挡着老娘做生意！瞧你那荷叶包，土了吧唧的，汁水都渗出来了，一股子馊菜叶子味，谁买啊！”
同行赤裸裸的排挤和嫌弃，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小甜强撑的勇气。她看着胖大婶凶神恶煞的脸，再看看自己那几个被嫌弃的、边缘己经开始渗出深褐色汁液的荷叶包，还有周围人看笑话的眼神……
委屈、羞耻、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早上出门时的万丈豪情，此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那几个湿漉漉、散发着失败气息的荷叶包塞回背篓。动作又快又狼狈，仿佛在逃离犯罪现场。背篓重新背上肩，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首不起腰。
那不是酱菜的重量，是满满的、沉甸甸的失败。
她低着头，像只斗败的小鹌鹑，逆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
来时觉得坑洼的土路，此刻走起来更加漫长艰难。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孤零零地拖在地上，和她背篓里那几个没卖出去的荷叶包一样，蔫头耷脑，垂头丧气。
秘制酱菜的首秀，以一场轰轰烈烈的“咸鱼风波”和彻底的“退货惨案”，画上了一个又咸又苦的句号。林小甜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有点热热的。
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什么“穿越女主光环”，在现实冰冷的铜板和挑剔的舌头面前，碎得稀里哗啦。
回家？嫂子那“我就知道”的嘲讽眼神和关于“盐钱”的唠叨，己经在路上了……她缩了缩脖子，脚步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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