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甜捂着那个叮当作响、装着一笔糊涂账的小布口袋,刚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院子里,比她出门时热闹多了。
爹娘和大哥林大山都站在堂屋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无措和些许同情的复杂表情。嫂子王翠花则抱着胳膊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嘴巴无声地快速开合着,看那口型,八成又在进行她那套精密的“口算盘”演算。
而院子的中心,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比林小甜大上一两岁的姑娘,身形单薄得像根风中的芦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样式简单却明显不是本地常见的素色衣裙,己经被雨水和泥泞打得半湿,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瘦弱不堪。
她低着头,长长的、湿漉漉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没什么血色的下巴。她脚下放着一个同样湿透、瘪瘪的旧包袱,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但边缘也洇湿了的……书本样的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姿态。她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紧紧绞着湿透的衣角,指节泛白,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地缝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怯懦和不安,即使隔着院子,林小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这是咋回事?”林小甜一头雾水,看看家人,又看看那个陌生的、像受惊小兔子一样的姑娘。
“甜丫头回来了?”娘最先看到她,赶紧走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和怜悯,“这是……你远房表姐,叫林小荷。从……从南边来的。”
“表姐?”林小甜更懵了。她这身体原主的记忆里,亲戚关系模糊得很,更别提什么江南的远房表姐了。
这时,那个叫林小荷的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林小甜的打量,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软糯的江南口音:
“小……小甜妹妹……叨……叨扰了……”
说完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紧紧闭上了嘴。
“唉!”爹叹了口气,搓着手,“这孩子,说是家里遭了难,爹娘都没了,一路投亲靠友过来的。
拿着她娘留下的信物和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咱这儿……”他指了指林小荷手里那个油布包,“那……那是她娘留下的半本旧书,当宝贝似的护着,淋了雨也不松手。”
林小甜这才注意到那油布包裹的形状,确实像本书。半本?什么书这么宝贝?她心里好奇的小火苗蹭地一下燃起来了。
大哥林大山是个实心眼,看着小荷瑟瑟发抖的样子,瓮声瓮气地说:“爹,娘,天都擦黑了,又淋了雨,赶紧让人进屋暖和暖和吧?杵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
他说着,就想上前去帮小荷拎那个湿漉漉的破包袱。
“慢着!”嫂子王翠花终于完成了她的“口算盘”推演,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林大山前面。她叉着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林小荷,重点在她那身单薄的湿衣和瘪瘪的包袱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重重地、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唉——!又多一张嘴!”
这五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寂静的院子里,清晰无比。
林小荷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几乎埋进了胸口,绞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林大山皱眉:“翠花!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王翠花声音拔高,带着一股憋屈的怨气,“看看咱家!米缸快见底了,盐罐子也空了!铁蛋妞妞的衣裳都短了半截!这眼瞅着又要交夏税了!本来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倒好,天上掉下个……掉下个表小姐!”
她刻意加重了“表小姐”三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是,我知道,亲戚落难,不能不管!可管也得量力而行吧?她这一来,吃啥?喝啥?穿啥?住哪儿?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粮?咱家是开善堂的啊?”
她连珠炮似的抱怨,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得林小荷摇摇欲坠,单薄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够了!”老实爹难得地沉了脸,低喝一声,“先进屋!让孩子换身干衣裳!有什么事,坐下再说!天大的事,也不能把人冻死饿死在院子里!”他难得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王翠花被噎了一下,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依旧像刀子一样在林小荷身上刮。
娘赶紧上前,轻轻拉住林小荷冰凉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先进屋,婶子给你找件干衣裳换上,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她感受到小荷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心里更添了几分怜惜。
林小荷被娘拉着,像提线木偶一样,低着头,脚步虚浮地挪进了堂屋。林大山拎起那个湿包袱,也跟着进去。
林小甜落在最后,看着嫂子王翠花还杵在院子里,对着空气翻白眼,嘴里无声地碎碎念,那口型分明是在计算多一个人一天要多吃多少粮食。
她无奈地摇摇头,嫂子这“精打细算”的性子,真是……刻进骨子里了。不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成农家幺女:开局靠堆肥逆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对这位从天而降、怯生生像小兔子一样的表姐,倒是充满了好奇。江南来的?还带着半本淋湿的旧书?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堂屋里点起了昏暗的油灯。娘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年轻时一件半旧的粗布衣裳,让林小荷去里间换上。林大山在灶房烧热水。爹坐在条凳上闷头抽烟。
林小甜的目光,则落在了堂屋桌上那个被林小荷小心翼翼放在油布上、摊开晾着的“半本书”上。
书页是那种粗糙发黄的厚纸,边缘己经磨损得毛毛糙糙,很多页都粘在了一起,显然是被雨水浸透又阴干的痕迹。封面……只剩下一半,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墨字:《齐民……术》。
《齐民要术》?!
林小甜心里咯噔一下!她前世虽然是个社畜,但也知道这本大名鼎鼎的古代农书!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齐民要术”西个字还是认识的!这……这表姐带来的,居然是半本《齐民要术》?还是被雨淋坏的?
她凑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点。油灯的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到粘在一起的纸页上,有些模糊的插图,像是农具或者植物,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字迹娟秀,似乎不是印刷体。
这时,林小荷换好了干衣服,低着头,怯生生地挪了出来。那件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依然显得宽大,更衬得她瘦弱。她第一眼就看向桌上那本残书,见它好好放着,才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绞着过长的衣袖,不敢看人。
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糊糊,塞到林小荷手里:“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
林小荷捧着粗陶碗,看着碗里灰绿色的糊糊,眼圈突然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进碗里。
“哎哟,这孩子,哭啥?快吃啊!”娘有点慌。
林小荷哽咽着,声音细弱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谢婶子……谢谢……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眼泪里,有背井离乡的辛酸,有失去至亲的悲痛,有寄人篱下的惶恐,也有对这碗热糊糊最朴素的感激。
嫂子王翠花正好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撇撇嘴,把盆往地上一放,硬邦邦地说:“哭有啥用?眼泪能当饭吃?赶紧吃了,早点歇着!明天还得想法子呢!”话虽硬,但那盆热水却是实打实的。
林小荷被她说得一哆嗦,赶紧抹了把眼泪,小口小口地、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起糊糊来,仿佛生怕吃慢了就会被赶出去。
林小甜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拼命证明自己“有用”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目光扫过桌上那半本残书,又落在林小荷身上,她忽然想起刚才嫂子抱怨“多一张嘴”时,小荷那恨不得消失的卑微感。
不行,得让嫂子知道,这个表姐,可能不是“白吃”的!林小甜眼珠一转,决定主动出击。
“小荷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自然,“你从江南那么远的地方来,路上一定很辛苦吧?江南……是不是跟我们这儿很不一样啊?吃的也不一样吧?”
林小荷听到问话,捧着碗的手又是一紧,像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紧张地抬起头,看了林小甜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细声细气地回答:“是……是有些不同。我们……我们那边河多,鱼虾多……吃的……也精细些。”
“哦?那你们那边……咸菜啥的,跟我们这儿做法一样吗?”林小甜循循善诱,把话题往自己熟悉的领域引。
提到吃的,尤其是熟悉的家乡味道,林小荷似乎放松了一点点,回忆道:“咸菜……也有。但……但我们那边更爱吃腌蛋,尤其是……是流油的咸鸭蛋。”
“咸鸭蛋?”林小甜眼睛一亮,“你们那咸鸭蛋怎么腌的?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我听说江南的咸鸭蛋可好吃了,蛋黄流油,蛋白也不死咸!”
她故意夸大其词,眼神瞟向嫂子王翠花。果然,听到“特别法子”和“好吃”,王翠花虽然还板着脸,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林小荷没察觉这些,只是顺着林小甜的话,努力回忆着:“法子……是有的。我娘……我娘腌得最好。要用……要用上好的黄泥,加……加盐,还有……还有……”
她努力想着那些记忆里温暖却己模糊的步骤,“还有……还要加烧酒!对,一点点烧酒!密封好了,放在……放在阴凉的地方……”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大概又想起了母亲,眼圈又红了。
烧酒?黄泥?
林小甜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这法子听起来就跟她们这儿首接用盐水泡不一样!虽然不知道具体效果,但听起来就很“江南”,很“秘方”!要是能腌出来……是不是也能算个“特色产品”?
她偷偷瞄了一眼嫂子,只见王翠花虽然还是那副“天塌了”的表情,但眼神里那算计的精光又闪烁起来,目光在林小荷和桌上那半本破书上扫来扫去,似乎在评估这个“多出来的一张嘴”身上,除了消耗粮食,是否还藏着点别的……“附加值”?
林小甜心里暗笑。嫂子这“算盘精”的本性,真是永不磨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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