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算盘，这位新近“落户”林家柴房的落第书生，正面临着他“荣誉账房”生涯中的第一次重大考验——林老根的“百岁”寿宴预算。
他捏着林家东拼西凑、嫂子王翠花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八瓣花的银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那杆他视若珍宝、边角还刻着“某日被狗追”的旧算盘，珠子被他拨得噼啪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名为《抠门进行曲》的哀乐。
“烛、烛火之资，靡费甚巨啊！”张算盘对着空白的账本，痛心疾首地低语。寿宴要点多少蜡烛？得烧掉多少蜡油？那都是钱！白花花的铜钱！够他吃多少顿饱饭？够买多少刀糙纸？想想就让他心口抽痛。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家小院里逡巡，企图从犄角旮旯里抠出点省钱的法子。扫过鸡窝、扫过堆肥坑、扫过狗剩正拿着玩的一小块黄澄澄的东西……
等等！黄澄澄？蜡？
张算盘的眼睛“噌”地亮了，堪比陈铁匠炉子里烧红的铁块！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从狗剩手里夺过那玩意儿。
“哎！我的蜂蜡！”狗剩不满地叫起来，伸手就要抢。这是他前几天看小荷熬蜡时偷偷藏下的边角料，正打算捏个小狗玩呢。
张算盘把那块尚带余温、散发着淡淡蜜香的蜂蜡举到眼前，仔细端详，手指捻了捻，软硬适中，还透着股天然的甜味儿。“蜂蜡……蜂蜡……妙啊！”他喃喃自语，脸上绽放出一种发现金矿般的狂喜光芒，“天赐我也！此物可燃，且不费分文！省了！省大发了！”
“省什么省？那是我的！”狗剩跳着脚，试图够到张算盘高举的手。
“竖子无知！”张算盘敏捷地侧身躲开，把蜂蜡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义正词严，“此乃寿宴关键物资！关乎林家体面与银钱大计！你，莫要添乱！”说完，生怕狗剩再来纠缠，一溜烟钻回了他的柴房“账房重地”，还“啪”地一声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
狗剩对着门板做了个鬼脸：“呸！抠门书生！还我蜂蜡！”悻悻地找铁蛋玩弹弓去了。
柴房里，张算盘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没有模具？难不倒他！林家最不缺的就是碗。他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粗陶碗，把蜂蜡块放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点燃一小块捡来的松明靠近碗底加热。蜂蜡渐渐融化，散发出比之前更浓郁的、带着阳光和花蜜气息的甜香。
“嗯，此香甚雅，颇合寿宴氛围。”张算盘满意地点头，对自己的品味给予了高度肯定。蜡液融化得差不多了，他熄了火，等蜡液稍凉变稠，就开始下手捏。
理想很，现实……有点硌手。蜂蜡不像面团那么听话，冷却速度也比张算盘预想的快。他刚捏出个桃子的大致轮廓，蜡就有点硬了，再想修饰细节，手指一用力——“咔”，桃尖被他摁塌了一块。
“哎呀！失误失误！”张算盘心疼地看着那块凹陷，赶紧补救。他重新加热手指，试图把那块蜡抹平，结果越抹越糟，好好的一个“寿桃”，被他捏得像个发育不良、还被人揍了一拳的歪脖子窝头。
看着碗里剩下的蜡液，张算盘吸取教训，不敢再挑战高难度的立体造型了。他灵机一动，把蜡液倒进几个浅浅的碟子里。“扁平寿桃，亦是寿桃！重在心意！”他自我安慰道。等蜡液凝固，他小心地撬出来，果然成了几个扁平的、勉强能看出桃子轮廓的蜡片。他又用烧热的小木棍，在蜡片上歪歪扭扭地烫了个“寿”字。
“大功告成！”张算盘看着自己这一碟子“窝头”和几片“桃饼”，虽然造型惨不忍睹，但想到省下的真金白银，内心充满了成就感。他小心地把这些“杰作”藏好，准备寿宴当日给林家一个“惊喜”。
寿宴当天，林家小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反季黄瓜被翠花雕成了还算像样的玉兰花，点缀在盘边。那批吓坏里正的“紫精萝卜”被果断放弃，换成了正常白萝卜精心雕刻的“寿”字，看着顺眼多了。
张算盘自觉肩负重任，在开席前，鬼鬼祟祟地把他那碟子“窝头寿桃”蜡烛和“桃饼”蜡烛搬了出来。他找了个离热菜远、但又足够显眼的位置——主桌正中央，林老根座位前方——郑重其事地摆上。然后，他掏出火折子，一脸神圣地点燃了“窝头”顶上的棉线灯芯。
“噗……”微弱的火苗颤巍巍地亮了起来。橙黄色的光映照着那造型奇特的蜡桃，竟也透出几分……嗯，朴拙的暖意？张算盘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对自己的布置颇为满意：“嗯，虽简朴，然情意真，且省钱！善哉！”
宴席渐入佳境，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热气腾腾的菜肴被不断端上，尤其是主桌正中央那盘象征长寿、由翠花费了老大劲儿才雕好的、白胖胖的大面寿桃，散发着的麦香。
就在这时，张算盘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了。他惊恐地发现，随着主桌饭菜热气蒸腾，那碟子“窝头寿桃”蜡烛，尤其是被点燃的那个，开始不对劲了！
只见那“窝头”靠近火苗的部分，原本坚硬的蜂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塌陷，然后……金黄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蜜香的蜡泪，如同慢动作般，一滴、两滴、三滴……精准无比地，滴落下去！
“不——！”张算盘在心中无声呐喊，伸手想去抢救，却己经晚了。
“噗嗤…噗嗤…”温热的蜂蜡泪，不偏不倚，正正滴在了下方那盘白胖的大面寿桃顶上！一滴、两滴……很快，那寿桃光洁的“额头”和“脸颊”上，就被糊上了几大坨金黄粘稠、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蜂蜜琥珀”！
“我的寿桃！我的雕花！”正在给邻桌布菜的嫂子王翠花眼尖，第一个发现，失声尖叫起来，心疼得脸都白了。那寿桃可是她的心血，是寿宴的点睛之笔啊！现在被这来历不明的黄乎乎的东西毁了容！
全场的喧闹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顺着翠花的视线，看向主桌中央那惨遭“毁容”的面寿桃。
狗剩反应最快，指着那坨金黄大叫：“哇！寿桃流鼻涕了！还是蜂蜜味儿的鼻涕！”他鼻子灵，闻到了熟悉的蜜香。
小甜和小荷目瞪口呆。林大山挠着头，看看寿桃，又看看旁边碟子里那个正在“流泪”的歪脖子蜡窝头，一脸茫然。赵秀娘和小满掩着嘴，想笑又不敢笑。陈铁匠首接“噗”地一声，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指着张算盘：“侬！侬这弄的啥玩意儿？蜡烛成精了？哭上寿桃了？”
张算盘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千算万算，省了钱，却万万没算到蜂蜡的熔点这么低，更没算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会把它烤化！他嗫嚅着：“晚生……晚生只是想省点烛火钱……用的是……是蜂蜡……”
就在这尴尬万分、张算盘几乎要原地自燃的时刻，一首没说话、默默看着这场闹剧的父亲林老根，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浑厚，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涕泪横流”的面寿桃上，拈起一小块金黄色的、凝固了些许的蜂蜡。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老人家居然把那块蜂蜡放进了嘴里，咂摸了一下！
“嗯！”林老根眼睛一亮，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他中气十足地对着一桌人，也对着满院宾客，朗声说道：“甜！真甜！大家伙儿瞧瞧，这哪是蜡烛油？这是咱家蜂箱里的蜜蜂，知道老汉我今天做寿，特意送来的‘蜂蜡寿礼’！这份心意，可比啥金疙瘩都珍贵！好！好得很呐！”
“噗——哈哈哈！”
“哎哟我的娘诶！蜜蜂送的礼！”
“林老叔真会说！”
“别说，闻着是挺香！”
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震天的哄笑。之前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堂的欢乐。狗剩和铁蛋笑得在地上打滚。翠花捂着肚子，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那寿桃：“爹！那…那这寿桃还咋吃啊？”
林老根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咋不能吃？把蜜蜂的心意揭下来，留着！寿桃照样吃！沾了蜜蜡的福气，说不定吃了更长寿！”他说着，真的动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大坨凝固的蜂蜡从寿桃上剥了下来，放在一个干净碟子里，那金黄的色泽，倒真像是什么珍贵的贡品。
张算盘看着这一幕，看着林老根毫不介怀的笑容，看着满院子被这“乌龙礼物”逗得前仰后合的人们，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脸上烧得慌，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一股暖流和……一点小小的得意？虽然搞砸了，但这“蜜蜂寿礼”的梗，好像……还挺成功？
他悄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想：下次，下次一定要把材料的物理特性，也写进《算经》里！这钱省得……太惊险了！
而那个被“蜜蜂”祝福过的、带着几个小坑的寿桃，最终被林老根乐呵呵地分给了几个眼巴巴的小孩，孩子们啃着带点奇异甜香的面桃，觉得这是寿宴上最好吃的玩意儿。
张算盘那碟子造型奇特的蜂蜡寿桃蜡烛，也成了宴席后半段大家津津乐道的笑料。至于省下的蜡烛钱？嗯，大概够买张算盘压惊的两碗素面了。
作者“画眉深”推荐阅读《穿成农家幺女：开局靠堆肥逆袭》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TG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