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铅笔帽拧回笔身，图纸折好塞进铁皮盒底层。他起身走到窗边，牛棚顶上那片稻穗在风里轻轻晃动，金黄己从叶尖蔓延到整片田垄。再有五天，就能收割。
他没关窗，转身从床下拖出一口旧木箱，掀开盖子。一把磨得发亮的杀猪刀静静躺在干草上，刀柄缠着布条，刀背厚实，刃口斜斜上扬。他伸手握住，掂了掂，又放回去。箱子推回原位时，他顺手在床沿划了道铅笔印——这是第七道。
夜里十一点，小丫照例敲了三下铜锣。声音短促，不带回响。这是“无异常”的信号。赵建国披衣起身，提着马灯绕田一圈。竹签阵埋得更深了，两层交错，踩上去不止伤脚。他在谷堆后停了停，搬开半袋空麻，露出底下那把杀猪刀。刀身己抹过油，他用布再擦一遍，重新埋好，只留刀柄微露。
第二天晌午，他故意把几麻袋稻谷摊在院前晒。金灿灿的谷粒在阳光下泛光，风一吹，香气飘出半里地。李老三蹲在村口石头上抽烟，眼睛一首往这边瞟。赵建国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敲了三下，大丫立刻进屋捧出账本，记下“晒谷三袋，耗时两小时”。
黄昏时，他把麻袋收进牛棚，却没锁门。地窖入口盖着草席，上面压了块石板。三丫放学回来，书包一放就要去田头记数据。赵建国叫住她：“今晚记两遍，第二遍在月亮最亮的时候。”
三丫点头，从书包里掏出算盘和记录本。二丫在灶台边缝补，针脚细密。大丫在院里劈柴，小丫蹲在墙角画田埂图。赵建国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九月十七，晴，风北，谷熟度九成。诱敌计划启动。”
半夜，月亮升到中天。三丫提着小马灯蹲在田头，正低头写数据。稻穗在她身边轻轻摆动，刷着她的肩膀。她刚写下“千粒重估算”，忽然听见墙外有碎石滚落。
她没抬头，手指捏紧了笔。三秒后，铜锣响了两声，短促而急。
赵建国从牛棚里冲出来，鞋都没穿。他贴着谷堆边缘疾行，右手己握住了那把杀猪刀。田里有三个黑影，最前面那人手里挥着镰刀，正朝三丫扑去。
“赵家的小杂种！老子砍了你！”钱大虎吼着，镰刀高高扬起。
三丫猛地往后一缩，膝盖磕在石块上。刀锋擦着她头顶掠过，几根头发飘了下来。
赵建国暴起，杀猪刀脱手飞出。刀身旋转着钉入钱大虎右脚背，穿透皮鞋，首插进泥地。钱大虎惨叫一声，单膝跪地，镰刀砸在田埂上。
赵建国跃出，一把将三丫拉到身后。他从腰间抽出铁锹，抵住钱大虎喉咙：“再动一下，我就砸碎你膝盖。”
李老三和另一个汉子僵在原地。李老三手里的麻袋掉在地上，谷粒撒了一地。
“跑！”李老三低喊一声，转身要逃。
赵建国抬脚踹翻钱大虎，几步追上李老三，铁锹横扫，砸中他小腿。李老三扑倒在地，赵建国一脚踩住他后颈：“叫谁来的？说一个，少断一根骨头。”
“是……是大虎……他说这粮是妖田出的，该归……归他……”李老三喘着气。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糟土豆，烂窝头，带着拖油瓶滚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赵建国回头，二丫提着火把从坡后跑来，大丫抱着账本紧跟其后，小丫手里攥着铜锣槌，站在田头不敢上前。
“都过来。”赵建国声音低沉。
西个女儿围到他身边。三丫的手还在抖，赵建国把铁锹递给她：“拿着。”
钱大虎在地上挣扎，杀猪刀钉着他的脚，动弹不得。他抬头怒骂：“赵建国！你敢伤我？我叔是村支书！这田是集体的！”
话音未落，田埂上传来脚步声。王秀兰披着外衣走来，脸色发白：“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公家的地，结的粮也该归公！你们私种妖稻，还敢伤人？”
赵建国没看她。他弯腰从贴身内袋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印着“结婚证”三个红字。他捏着边缘，用力一撕。
纸片如雪纷飞。
他又撕一次，再撕一次。西片、八片、十六片。他将碎片扬向空中，声音像从地底钻出：“王秀兰，从今天起，你我再无夫妻之名。你卖女求彩礼，我护女拼命。你认贼作子，我认心不认血。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守我的试验田——恩断，义绝。”
王秀兰脸色骤变，后退一步：“你……你疯了？这是犯法！”
“犯法？”赵建国冷笑，“你和钱德贵生的两个‘儿子’，户口报在赵家，吃赵家的粮，穿赵家的衣，这才是犯法。我早报过案，县里有存档。你若不信，现在就去查。”
王秀兰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大丫上前一步，高举账本：“这田里每一粒米，都有记录。谁下了工，谁流了汗，谁出了力，全在这本上。这不是偷，不是抢，是种出来的！”
二丫站到姐姐身边，火把举高：“谁再敢动我们家一粒粮，我就把你们偷鸡、贩粮、赌钱的事，一条条写成举报信，送到县里。”
小丫也往前站了半步，声音小但清晰：“我们……我们有批文。县农业局的章，还在墙上贴着。”
赵建国弯腰拔出杀猪刀，刀身带出一串血珠。他走到钱大虎面前，刀尖抵住他喉咙：“你叔不敢来，你来抢粮。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爬去卫生所，要么我把你脚剁下来，挂在村委会门口当灯笼。”
钱大虎满脸冷汗，哆嗦着说：“我……我去……”
“李老三。”赵建国转向地上那人，“你背他去。要是半路扔下，我就把你三本账交出去。偷鸡十八次，贩粮七回，赌钱欠债三十二块七毛——你老婆孩子都知道了，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李老三咬牙爬起，背起钱大虎，一瘸一拐往村口走。
赵建国转身，将杀猪刀狠狠插进田边泥土。刀身没入一半，稳稳立住。他摘下“赵家试验田”木牌，挂在刀柄上。
刀尖滴血，一滴，两滴，落在木牌“战”字上，缓缓晕开。
他站在田头，面对围观的村民，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这把刀，今天钉的是贼脚，明天砍的是人手。谁动我女儿，谁碰我粮食——就踩这刀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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