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无声的频率
饥饿和恐惧是刻刀，能重塑一个人。短短几天，阿琳眼中的茫然和依赖，被一种求生的狠厉逐渐取代。她吃光了最后一点糯米饭，舔干净手指，然后看向唐果，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不能一首躲下去。”阿琳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决断，“他们会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或者我们饿死、病死在这里，没人知道。”
唐果靠在斑驳的断墙上，擦拭着那根金属管。她没抬头：“你有想法？”
“信息。”阿琳指向唐果怀里那份皱巴巴的报纸，“你觉得那个博士重要。光靠猜没用。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他，关于赌场现在到底乱成什么样，关于…有没有人在找我们。”
“风险很大。”唐果陈述事实，“一旦联网，信号可能被追踪。赌场的人不是傻子，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我有办法…”阿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她曾经作为赌场技术维护人员的那点狡黠，“…不完全的办法。用公共网络，短时连接，跳跃访问，用肉鸡做跳板…虽然我现在设备烂得可怜，但一些基础的混淆手段还能做。只要时间足够短，目标足够明确，他们没那么容易锁定我们。”
唐果看着她。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那个只会发抖的累赘，绝境正在逼出她骨子里那点被压抑己久的技术本能和冒险欲。这很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多久？”唐果问。
“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不能再多。”阿琳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一个信号相对好点，但又足够隐蔽的地方。”
唐果沉默片刻，脑中快速闪过周围的地形图。“跟我来。”
她带着阿琳，像两只警惕的野猫，迂回穿梭，最终来到废墟边缘一处半塌的矮墙下，这里地势稍高，且有一丛茂密的灌木作为遮挡，能接收到远处街角一家咖啡馆泄露出来的微弱公共Wi-Fi信号。
阿琳拿出那台伤痕累累的笔记本电脑，接上太阳能充电宝——电量仅剩不到百分之二十。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虚弱有些颤抖，但一旦放在键盘上，一种奇异的专注感笼罩了她。
开机，搜索网络，连接。一系列命令符在黑色的屏幕上飞快跳跃。
唐果则像一尊石雕，伏在矮墙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声响。她的手紧握着金属管，指节发白。这十五分钟，如同在悬崖边行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异常专注。
“赌场内部论坛…封锁了，但有几个后门留言板…”她喃喃自语，手指飞快，“…死了两个人…安保部的…说是内讧火并…莎莉经理失踪，定性为卷款潜逃…悬赏…有悬赏令，针对莎莉和…一个‘亚裔女性同伙’…”阿琳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她们果然被盯上了，只是暂时被归为莎莉的同党。
“继续，科尔。”唐果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锚一样定住阿琳的心神。
阿琳深吸一口气，窗口切换，搜索着文森特·科尔的名字和相关新闻。“公开行程…大学讲座，科技园区参观…下榻酒店是‘暹罗瑰宝’…安保级别…很高…”
突然，阿琳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停顿了一下。
“不对…”她喃喃道。
“什么不对？”唐果立刻追问。
“他的公开行程里，有一个小的技术研讨会，参会名单…有一部分是匿名的，或者用的机构代称…但我好像…见过其中一个代称…”阿琳的手指更快了，她在调用某种深层的、或许是以前在赌场不经意瞥见过的记忆或数据碎片，“…关联到一个…很冷门的医疗研究基金…研究方向是…高压氧环境下神经突触的…强制性重塑？”
这个词组让唐果的后颈一阵发凉。她猛地想起77曾偶尔提及的、金融圈顶层某些人物投资的、游走在边缘的“生命优化”项目。
“能查到更多吗？那个基金？”
“太难了…服务器在海外，层层加密…时间不够了…”阿琳看着急速下降的电量和时间， frustration evident in her voice.
“够了。断开。”唐果果断下令。
阿琳立刻执行，手指翻飞，清除痕迹，断开连接，合上电脑。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她却像跑了一场马拉松，虚脱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虽然没能拿到决定性证据，但零碎的拼图正在汇聚。科尔的出现绝非单纯学术交流，他的某些活动指向了隐秘且高度敏感的研究领域。而赌场的混乱和悬赏，则将压力具象化地悬在了她们头顶。
七重春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七重春最新章节随便看！唐果将得到的信息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价值巨大，但也让她们的危险等级再次提升。
“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不能待了。”唐果拉起阿琳。刚才的连接行为本身就是一次冒险，无论多么短暂，都可能留下蛛丝马迹。
阿琳没有反驳，默默收起电脑，跟上唐果的脚步。
就在她们即将再次潜入更深的废墟阴影中时，唐果手中的通讯器，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持续的震动，而是非常短暂、微弱的一个脉冲，像心脏停跳了一拍后的那次微弱搏动。
如果不是唐果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这小小的装置上，几乎无法察觉。
她猛地停下脚步，举起通讯器，屏住呼吸。
阿琳也紧张地看着。
几秒钟的死寂后。
又是一次。完全相同的微弱脉冲。间隔…大约十秒。
没有信息，没有代码。只有这规律性的、极其微弱的脉冲。
像是一种试探。
又像是一种…生命体征的确认。
来自深海的，一次无声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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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内。
77的“内部工作”进展缓慢却从未停止。她对身体内部的感知地图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左臂神经丛中那些顽固的、阻塞最严重的节点，如同岩石般盘踞。
“隼”依旧每日出现，检查，记录，调整营养液配方。他的沉默和精准像一把尺子，度量着77每一分看似“自然”的恢复。
那次冒险的眼皮颤动似乎真的没有被察觉，或者说，没有被追究。
这给了77一丝微小的勇气。
她需要一次更大的试探。不是为了移动肢体，而是为了…沟通。
她需要一个媒介，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消耗能量、且能被外部接收的信号。
她想到了呼吸。
呼吸是受自主神经和非自主神经双重控制的。她无法大幅度改变呼吸频率和深度，那太明显。但她或许可以尝试…在极其细微的层面，进行一种有规律的“调制”。
比如，在一次漫长的呼气末尾，加入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比正常呼气稍长一丝的间隔？或者在吸气的瞬间，有一个微不可查的顿挫？
这需要对她自身的生理活动控制达到一个精妙入微的境界，并且要极度小心地隐藏在正常的呼吸波动范围内。
她开始尝试。将意识聚焦于呼吸气流，尝试着在那自然而然的循环中，嵌入一个极其微弱的、属于自己的“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刻意控制的瞬间，呼吸节奏立刻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断层。她立刻放松，让呼吸回归“自动”模式。
“隼”的目光似乎从监测屏上扫过。77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但他没有表示，继续着他的工作。
77等待了很长时间，首到确信这次失败未被留意，才再次开始。她变得更加小心，不再试图“创造”停顿，而是学习“引导”和“微调”自然呼气末那本就存在的、极其细微的气流减弱过程，将它延长一个几乎无法计量的刹那。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这过程枯燥到令人疯狂，成功率低得可怜，且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暴露的风险。
但她持之以恒。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向外界传递“我存在，我清醒”信号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又一次几乎耗尽心神去尝试那细微的调制时——
她感觉到，“隼”正在抽取她的血液样本。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稳定精准。
但在针头刺入皮肤，她因微弱痛感而意识稍微分散的那零点几秒内，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手臂的静脉附近，极其轻微地、按压了一下。
不是抽血必要的按压。那一下按压，力度和位置都有些…刻意。
仿佛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又仿佛是一个…回应。
对她那无数次失败和偶尔接近成功的、无声频率的…回应？
77躺在那里，血液正被缓缓抽出，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了？
他一首都知道？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接收到了？
冰冷的希望和更深的警惕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维持伪装的平静。
深海之下，两股潜流，似乎第一次，在绝对的寂静中，触碰到了彼此。
无声的频率，正在等待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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