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暹罗瑰宝的阴影
那微弱而规律的脉冲，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然后再次陷入沉寂。
唐果和阿琳躲在废墟最深处一个由倒塌梁柱形成的狭小三角空间里，大气不敢出。通讯器冰冷的金属外壳贴在唐果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短暂悸动的余温。
“那…那是什么？”阿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疑不定，“是…‘上面’吗？”
唐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是77吗？是她终于设法传递出的信号？还是…陷阱？陈远山的人发现了通讯器的频率，用这种方式进行定位试探？
希望和危险像两条绞紧的毒蛇，在她心中翻滚。
“不知道。”唐果最终说道，声音干涩，“但规律太整齐了，不像随机干扰。” 她仔细回忆着脉冲的间隔，试图在脑中将其转换成某种代码，但太简短，无法破译。它更像是一种…心跳般的确认，而非信息传递。
“我们该怎么办？”
“等。”唐果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遭的残垣断壁，“如果是她，会有下一次。如果是敌人，安静是他们找到我们最快的方式。”
等待磨人心智。每一秒都像被拉长，风吹过榕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都被无限放大，敲打着她们紧绷的神经。
时间流逝，通讯器再无动静。
唐果的思绪却无法平静。科尔博士、赌场悬赏、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脉冲…碎片在她脑中碰撞。不能坐等。脉冲的出现，意味着某种变化正在发生，无论好坏，她们必须做好准备。
她看向阿琳，后者正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显然又被绝望攫住。
“你的那个办法，”唐果突然开口，“短时连接，跳跃访问。还能用吗？”
阿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还要来？太危险了！”
“更危险的是当瞎子聋子。”唐果的眼神冷硬，“我们需要知道科尔的确切行程，尤其是他在‘暹罗瑰宝’酒店的具体活动时间、可能出现的区域。还有，赌场那边的悬赏，有没有扩散到公共网络，有没有我们的画像。”
她想赌一把。脉冲的出现，或许意味着77那边取得了某种进展，那么她这边也必须向前推进。科尔是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必须抓住。
阿琳看着唐果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电量不多了…最多一次。”
“一次就够了。目标明确：科尔在酒店的公开或半公开日程；地下网络悬赏令图像。拿到就撤。”
再次来到那片矮墙下，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阿琳操作电脑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每一次键盘敲击都像敲在唐果的心上。
时间缓慢流逝。
“有了…”阿琳的声音发紧，“酒店官网…他明天下午有一场非公开的技术沙龙，在酒店顶层的‘星空厅’…受邀制，名单保密…安保由酒店和…他自己的团队负责。”
“继续，悬赏。”
阿琳切换页面，侵入某个阴暗的角落网络。几分钟后，她倒吸一口冷气，屏幕上映出一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监控截图——正是她拉着唐果，惊慌失措跑出赌场后巷的瞬间！旁边还有一张莎莉的清晰照片。悬赏金额高得令人咋舌。
“我们…”阿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冷静！”唐果低喝，“看清楚，主要目标是莎莉，我们是‘同伙’，图像模糊。赌场还在内部消化这件事，没有大规模通缉，这是好消息。” 这意味着搜索他们的力量，主要还集中在赌场自身和与之关联的黑帮，而非全城的警察系统。
“断开。立刻。”唐果命令。
阿琳手忙脚乱地操作。
就在此时——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不是从电脑传来，而是从远处街角！
唐果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一把将阿琳连同电脑猛地按倒在矮墙之下！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点视线。
只见街角咖啡馆附近，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上挂着通讯线的男人，正粗暴地将一个流浪汉按倒在地搜查着，动作蛮横。那流浪汉挣扎着，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不是冲她们来的。
但那些人的打扮…不像普通警察，也不像赌场打手。气质更冷硬，更专业。
是科尔的人？还是陈远山的人？
唐果的心脏沉了下去。曼谷的水，比她们想象得更深，更浑。
“走！”她拉起吓得几乎的阿琳，借着灌木和废墟的掩护，以最快速度逃离了这片区域，再次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中。
她们找到了一个更偏僻、更肮脏的桥洞藏身。阿琳还在不住发抖，电脑电量彻底耗尽，变成一块冰冷的砖头。
唐果靠坐在潮湿的墙壁上，脑中飞速运转。
科尔明天下午在星空厅。这是唯一明确的时间点。
那个脉冲…会不会是某种行动时间的暗示？
太冒险了。几乎是送死。
但77在医疗舱里，每一天都在冒着更大的风险。她们在外面，如果连靠近观察，收集第一手信息的勇气都没有，那所有的等待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她看着手中沉寂的通讯器。
这一次，她没有再等待。
她用手指，极其缓慢地、用尽全力地，在通讯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敲击了下去。
模仿着那脉冲的间隔。
咚…咚…咚…
三下。缓慢，坚定。
她不知道这能否被接收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是她和77之间，隔着无尽虚空的一次盲目的握手。
一次绝望的回应。
---
医疗舱内。
77的整个世界，缩小到了呼吸的韵律。
她全部的意志，都用于在那一起一伏之间，雕刻那个微弱的信号。失败远多于成功，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着她意识的堤岸。
“隼”再次到来，进行他的常规检查。
77维持着表面的死寂，内在的弦却绷紧到了极致。她在等待，等待那个可能的、来自他指尖的回应。
他抽取血液样本。
针头刺入皮肤，细微的痛感。
来了——他的指尖，再次在她手臂的静脉附近，那个相同的位置，极其轻微地、按压了一下。
力度、位置、持续时间…与上一次几乎完全相同！
巧合的概率正在急速降低。
77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的禁锢。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
就在“隼”拔出针头，转身走向控制台的瞬间，77凝聚起此刻全部的精神力量，引导着一次呼气。
气流缓慢、平稳地流出。
在呼气的最末尾，在那气流即将自然衰竭的临界点，她施加了一个极其精妙的意念控制，让那衰竭的过程，延长了那么一个几乎无法感知的刹那。
成功了！
一个微乎其微的、人为制造的呼吸间隔！
她立刻让呼吸恢复“正常”。
“隼”的背影在控制台前停顿了大约半秒。
极其短暂的半秒。然后，他继续记录数据，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77知道，他注意到了。他一定注意到了！他那种对数据异常敏锐的人，不可能忽略这细微的、违背自然呼吸节奏的变化。
他是在等待更多？还是在评估？
77不敢再继续。刚才那一下己经耗尽了她积攒许久的心力，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需要休息，需要重新积累能量。
但她心中的火苗，己然被点燃。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还在用他的方式回应。
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条无声的、极其脆弱的沟通桥梁。
虽然还不知道桥的那一端，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地狱。
但这是自她醒来后，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深海之下的黑暗，似乎透进了第一丝微光。
尽管这光，来自一头沉默的、身份不明的巨兽。
而她，正试图触摸它的鳞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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