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灯火辉煌，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餐具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父林国栋坐在主位，面色有些疲惫的苍白，但依旧维持着家主的威严。林母周婉穿着昂贵的丝绸旗袍，妆容精致，正笑着给身边的林楚楚夹菜，眼神里满是宠爱。
林楚楚和秦昊坐在一起，郎才女貌，俨然是现场的焦点。林楚楚正小声和秦昊说着什么，逗得他低声轻笑，画面和谐得刺眼。
沈清歌和几个帮佣一起，安静地站在餐厅角落的阴影里，随时准备上前伺候。这是她的“位置”。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餐桌上每一道目光，每一次呼吸。这里，曾是她坐了十几年的地方。
“薇薇……”林国栋忽然恍惚了一下，看着秦昊旁边空着的位置，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那是以前林薇薇常坐的位置。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周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用更高的声调掩饰过去：“国栋，你糊涂了？快，尝尝这个汤，王妈炖了好几个小时呢。”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林楚楚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扬起更甜的笑，抱住周婉的胳膊撒娇：“妈，爸爸就是想姐姐了嘛。姐姐也真是的，出去散心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害得爸妈担心。”
她巧妙地把林薇薇的“失踪”归结为任性，再次巩固了自己贴心小棉袄的形象。
沈清歌在阴影里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父亲……他还在念着自己。而周婉，她的亲生母亲，眼里却只有那个害死她真凶的女儿！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抱歉，爸，妈，公司临时有点事，来晚了。”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倦色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是林家长子，林瑾瑜。
沈清歌的心脏猛地一缩。
哥哥！前世，他是林家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给过她真正温暖和庇护的人。可他后来却在国外出差时，遭遇了一场“意外”车祸，重伤昏迷，首到她死前都未苏醒。现在想来，那场车祸恐怕也绝非意外！
林瑾瑜脱下外套递给佣人，目光扫过餐桌，在看到角落里的沈清歌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这个堂妹今天会在这里，但很快便移开，落座。
“哥，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了。”林楚楚嘟着嘴抱怨，但语气里亲昵多于真的不满。她对这个能力出众又宠爱她的哥哥，还是很依赖的。
“有点忙。”林瑾瑜言简意赅，揉了揉眉心，看得出是真的疲惫。
晚餐继续进行。周婉不断给林楚楚和秦昊夹菜，询问他们订婚宴的细节，笑声不断。林国栋偶尔插几句话，大部分时间沉默着。林瑾瑜吃得很快，似乎赶时间。
话题不知怎的，绕到了最近的一些商业动态。
秦昊优雅地擦了下嘴角，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最近有件小事挺有意思。长风集团突然收购了一家叫星辉科技的小公司，溢价高得离谱，就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专利。市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正在盛汤的沈清歌，手腕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林瑾瑜放下筷子，似乎来了点兴趣：“星辉科技？我有点印象，快退市的那家？长风这次出手确实让人意外，他们的战略眼光一向毒辣，看来那项专利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看向秦昊，“你们秦氏没关注？”
秦昊笑了笑，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不经意的傲慢：“那种小虾米，还不值得秦氏费心。不过是资本市场的又一场赌博罢了，运气好而己。”
运气？沈清歌心底冷笑。那是她从地狱带来的情报。
林楚楚对这些不感兴趣，晃着林瑾瑜的胳膊：“哥，别说这些无聊的嘛！我的订婚宴，你一定要提前空出时间哦！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林瑾瑜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对妹妹的纵容：“放心，忘不了。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包你满意。”
“谢谢哥！你最好了！”林楚楚笑靥如花。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其乐融融。
周婉看着孩子们，满意地笑着，目光扫过角落，忽然像是才注意到沈清歌似的，开口吩咐道：“清歌，别傻站着，去酒窖里把那瓶我珍藏的波尔多拿来，今天高兴，开了给大家尝尝。”
那瓶酒放在酒窖最里面，需要搬梯子才能拿到，而且极其沉重。周婉是故意的，她想支开这个让她丈夫晃神、让她女儿不快的“晦气”影子，顺便给她找点不痛快。
“好的，伯母。”沈清歌低声应道，转身就要去。
“等等。”林瑾瑜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瑾瑜的目光落在沈清歌略显单薄的身板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酒很沉，梯子也不稳当。李妈，你去帮下忙。”他对旁边一个身材敦实的佣人道。
周婉的笑容淡了些：“瑾瑜，这点小事……”
“妈，清歌还小，别摔着了。”林瑾瑜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他常年管理公司，自有一股威严。
周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地瞪了沈清歌一眼。
林楚楚也撇了撇嘴，觉得哥哥有点小题大做。
沈清歌垂着头，轻声道：“谢谢瑾瑜哥。”
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哥哥……他还是这样，看似冷淡，却总会在这种细微处，流露出不经意的善意。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她和李妈一起去拿了酒。回来时，晚餐己接近尾声。
林瑾瑜似乎接了个紧急电话，正起身准备离开。经过沈清歌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沈清歌正低头摆放酒杯，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脸色这么差，病还没好利索就别硬撑。缺钱……或者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
沈清歌猛地抬头，只看到林瑾瑜匆匆离去的挺拔背影。
他……他注意到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生病的事？甚至还……给了她一个求助的渠道？
一股巨大的、酸涩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心底冰封的堤坝，几乎让她的眼眶发烫。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压下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和汹涌的委屈。
不能哭。沈清歌。不能。
她重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那股暖流和更深的恨意一起，狠狠压回心底最深处。
餐桌上的欢声笑语依旧，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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