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十分，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唯有放映机的光束刺破黑暗，在雪白的幕布上投出长江的粼粼波光。游船划过三峡的画面刚出现，法国领事就举起酒杯：“真美啊，就像塞纳河……”
他的话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幕布上的画面突然切换，解剖台的不锈钢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阿翠遗体上的Y形缝合线在黑白胶片上像道裂开的伤口，旁边的铁盘里摆着沾血的手术刀和镊子，标签上写着“材料编号37，女性，23岁”。
“这是什么？！”法国领事的酒杯“哐当”落地，酒液在地毯上晕开，像滩微型血泊。他捂着嘴冲向洗手间，礼服后摆扫过餐桌，带倒了整排香槟塔。
放映机还在继续转动。画面切换到玻璃培养皿，里面漂浮着颗心脏，血管在不明液体里微微搏动，标签上的“活体实验第72小时”刺得人眼睛生疼。紧接着是铁笼里的工人，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臂上插着输液管，镜头拉近，能看见他们胸口的编号——其中一个正是赵叔的儿子小柱子，月牙形胎记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关掉！快关掉！”日本武官猛地拔枪，枪口指着放映机，军靴踩过碎玻璃的声音尖锐刺耳。但他的手腕刚抬起，就被英国海军军官死死按住，枪托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六国饭店有规定，禁止携带武器入内。”
“这是污蔑！是伪造的！”佐藤健一站起来，黑色西装在灯光下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宁书瑶！是不是你干的？！”
宁书瑶从阴影里走出来，旗袍上的梅花暗纹在光束里浮动。她举起阿翠的血布，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这是纱厂女工用命换来的证据，上面记录着从三月到七月，每旬三更，日本人从码头运走二十人，去做活体实验！”她展开血布，炭笔字在灯光下微微颤抖，“三月初七，阿莲、春燕等二十人未归；西月十七，夜班男工被带走五个……”
“一派胡言！”佐藤健一冲过来想抢血布，却被美国记者琼斯拦住。琼斯举着相机疯狂拍照，闪光灯在他脸上打出明暗交错的光斑：“佐藤先生，能否解释下这些照片？我需要给《纽约时报》的读者一个交代。”
“这是军事机密！”佐藤领事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无权干涉大日本帝国的内部事务！”
“如果涉及反人类罪，全世界都有权干涉！”俄国领事突然站起来，他的兄长死于日军的细菌战，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1925年的《日内瓦议定书》明确禁止生化武器，你们这是在挑战全人类的底线！”
宴会厅彻底陷入混乱。意大利领事和德国领事激烈争吵，前者举着《罗马条约》指责日军违反国际法，后者则支支吾吾地替盟友辩解；中国外交官趁机分发抗议书，却被日本武官粗暴地打掉；米勒抱着相机冲向放映室，要把胶片抢出来送报馆。
“还有这个！”宁书瑶突然想起父亲的租地契约，从手包里掏出来高高举起，“1929年，我父亲将三号码头租给了‘东亚医研所’，也就是731部队的伪装机构！这份契约上有日本驻沪总领事的签名，足以证明他们早有预谋！”
霍华德接过契约，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条缝。他用放大镜仔细检查签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金粉淬锋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突然冷笑一声：“佐藤领事，这确实是贵国总领事的笔迹。看来宁先生不是‘突然去世’那么简单吧？”
佐藤领事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刚要反驳，幕布上的画面突然切换到最后一帧——穿防化服的人正在搬运黑铁桶，防护服的臂章清晰可见，“仁部队”三个日文刺得人眼睛生疼。
“仁部队！”米勒突然大喊，声音里带着震惊，“是731的分支！专门研究炭疽和鼠疫的！”
“抓住他！”佐藤健一终于撕破伪装，掏出枪对准宁书瑶，“这个女人是间谍！”
英国海军军官更快一步，将宁书瑶护在身后，枪口对准佐藤健一：“在英国租界的地盘上，你敢动枪试试？”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宁如雪穿着白色礼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上海医学院的周教授，两人抬着个红绸包裹的木盒，像捧着什么惊天秘密。
“我有证据证明，这个女人说的全是谎话！”宁如雪的声音尖锐刺耳，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她根本不是宁家人，没有资格代表宁家说话！”
宁书瑶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宁如雪身后的周教授，突然想起西姨太说过，周教授的儿子在日本留学，上个月刚被佐藤健一安排进伪政府当科长。
“让开！”宁如雪推开围观的人群，将木盒放在讲台上，红绸被猛地掀开——里面是份用蜡封的文件，上面盖着上海医学院的公章，“经血清学检测，宁书瑶与宁世昌的血型基因不匹配，排除父女关系！这种检测法是1935年最新技术，准确率百分之百！”
全场哗然。琼斯的相机对准宁书瑶，闪光灯像无数根针，刺得她睁不开眼。中国外交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悄悄收回了抗议书——在讲究“名分”的年代，一个“野种”的指控，足以让所有证据都变得可疑。
“看到了吗？”佐藤健一得意地笑起来，“她就是个骗子！伪造证据污蔑大日本帝国，目的是破坏中日亲善！”
宁书瑶死死盯着那份报告，突注意到公章边缘有个细小的缺口——真正的上海医学院公章在1932年淞沪会战时被炸坏了，新章是去年才刻的，边缘光滑无缺。她突然笑了，声音清亮地传遍全场：“这份报告是伪造的！周教授，你敢说这公章没有问题吗？”
周教授的脸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宁如雪连忙打圆场：“就算公章有问题，沈氏当年确实是怀孕八月才嫁入宁家，这在宁府是公开的秘密！街坊邻居谁不知道？”
“你胡说！”宁书瑶的声音发颤，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过，她是足月出生的，“我母亲是明媒正娶，婚前守身如玉！”
“是吗？”宁如雪从手包里掏出本泛黄的日记，“这是沈氏的日记，上面写着她在嫁给父亲前，就和别的男人……”
“够了！”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西姨太苏月白不知何时混进了人群，她的发髻散乱，旗袍的盘扣掉了两颗，像株被暴雨打蔫的茉莉，“别再污蔑沈姐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西姨太走到台前，看着宁书瑶，眼泪突然滚落：“书瑶，娘对不起你……我才是你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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