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307套房的壁炉里燃着松木，火苗舔着烟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霍华德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转动着高脚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像在丈量利益的边界。
宁书瑶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指尖着西姨太给的钥匙——那是用宁家老宅的铜门环改的，上面还留着岁月磨出的包浆。窗外的六国饭店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楼下的喧嚣，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声。
“宁小姐想要什么？”霍华德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蓝眼睛里没有了宴会厅里的客套，只剩下商人的精明，“英国可以帮你把佐藤健一送上军事法庭，可以帮你夺回宁家的产业，甚至可以帮你申请政治庇护，送你去伦敦留学。”
“代价呢？”宁书瑶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深潭，“长江航运权？还是三号码头的控制权？”
霍华德轻笑一声，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宁小姐果然聪明，跟令尊一样。”他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我要宁家在长江中下游的航运特权，为期二十年。作为交换，怡和洋行可以提供军舰保护码头的工人，还可以帮你把医疗船的证据送到日内瓦国际联盟。”
壁炉里的火星“啪”地爆开，溅在青砖上。宁书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密信，上面用红笔圈着的“怡和洋行”和“军火交易”字样，像两道狰狞的伤疤。
“我父亲的密信里写着，民国二十五年，怡和洋行通过香港中转，给日军运送了三千支步枪和二十门迫击炮。”宁书瑶从手包里掏出那封信，放在茶几上，“信里还有你们的交易记录，包括船名、日期和经手人。”
霍华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拿起密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这……这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问问你们的香港分行经理就知道了。”宁书瑶站起身，走到窗边，“我父亲说，英国人的字典里没有‘免费’两个字，但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留了后手。”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怎么回事？”霍华德冲到窗边，脸色煞白，“那是码头三区的方向！”
宁书瑶的心脏骤然缩紧。她认出那是三号仓库的位置——许墨洲说过，那里藏着日军的军火和“黑铁桶”。难道是他……
“是军火库爆炸！”楼下传来侍者的惊呼，“听说有人引爆了日军的弹药库！”
霍华德的脸色变得铁青。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金粉淬锋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抓起电话，飞快地用英语说着什么，语气急躁而愤怒。挂了电话，他转向宁书瑶，眼神里带着种复杂的情绪：“宁小姐，看来我们的交易要变一变了。码头三区被炸，日军肯定会封锁整个黄浦江，你的证据送不出去，我的航运权也成了泡影。”
“那你想怎么样？”宁书瑶的声音有些发颤，担心着许墨洲的安危。
“合作。”霍华德盯着她的眼睛，“你帮我拿到日军在上海的军火库分布图，我帮你把证据送到伦敦。事成之后，长江航运权我们各分一半，如何？”
宁书瑶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黑烟，想起西姨太塞给她的钥匙，想起父亲书房里的码头平面图，想起许墨洲说过的“码头暗门在西号仓库的第三个砖缝”。她知道，这场交易没有回头路。
“可以。”她伸出手，“但我有条件：立刻派人去码头搜救幸存者，尤其是一个叫许墨洲的年轻人，他穿着灰色短褂，左额有块伤疤。”
霍华德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丝绸般的凉：“成交。不过宁小姐，你要记住，跟英国人做交易，最重要的是守信。”
宁书瑶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门口。壁炉里的火苗渐渐熄灭，只剩下灰烬在风中打着旋。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为了揭露真相，为了复仇，更为了那些还在黑暗中挣扎的人，为了许墨洲，为了西姨太，为了所有像老李一样无声死去的冤魂。
推开套房门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米勒举着相机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宁小姐，重大新闻！码头三区爆炸是抗日分子干的，据说炸毁了日军的生化武器库！”
宁书瑶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抓住米勒的胳膊：“有没有伤亡报告？有没有一个叫许墨洲的年轻人？”
米勒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日军己经封锁了整个码头，只许进不许出。”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收到消息，佐藤健一越狱了，正带着人往码头赶，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宁书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父亲密信里的话：“西号仓库的黑铁桶遇水即爆，钥匙在棋盘白子里。”许墨洲一定是去拿证据了！
“米勒先生，能不能帮我个忙？”宁书瑶的声音带着恳求，“借你的车用一下，我必须去码头。”
米勒看着她眼底的焦急，点了点头：“我的车在后门，司机是中国人，可靠。”他塞给她一把枪，“防身用，日本人己经疯了。”
宁书瑶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她冲米勒点了点头，转身冲向楼梯。窗外的黑烟越来越浓，映红了整个夜空，像幅燃烧的画。
她知道，码头的火光里，有她必须面对的真相，有她必须守护的人，有这场战争里最残酷也最滚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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