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柄锋利的冰锥，狠狠砸在三号码头的铁皮哨卡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宁书瑶蜷缩在锈蚀的集装箱阴影里，指尖捏着那枚从父亲棋盘暗格中找到的黄铜钥匙——只有指甲盖大小，匙齿的纹路在手电筒微光下呈现出精密的螺旋状，与铁门钥匙孔里的机关完美契合。
“还有三分钟，巡逻队会经过这里。”许墨洲的声音从无线电耳机里传来，带着雨水冲刷过的潮湿气息。他潜伏在五十米外的吊塔控制室，望远镜正死死盯着码头入口处的日军岗亭，“岗亭里只有两个哨兵，都在打盹，你有西十秒时间开门。”
宁书瑶深吸一口气，将藏在袖口的万能扳手攥得更紧。这把扳手是许墨洲特意打磨过的，边缘锋利如刀，既能撬锁又能防身。她借着一道闪电的光亮，猫腰冲到铁门处——这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曾是宁家码头的货运通道，父亲在世时总爱在这里检查出入货物，此刻门楣上“宁记航运”的烫金招牌早己被日军的“大日本帝国军用码头”木牌覆盖，油漆在暴雨中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像凝固的血。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她听见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三秒后，沉重的铁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许墨洲说得没错，父亲果然在这扇门上留了后手。她用肩膀顶住铁门，使出全身力气往里推，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被暴雨吞没，只在地面留下两道深陷的划痕。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高约十米的穹顶挂着几盏昏黄的白炽灯，灯泡表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在水汽中晕开朦胧的光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和化学品的刺鼻气息，宁书瑶刚迈进仓库三步，就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是只破旧的帆布手套，指尖处有明显的灼烧痕迹，边缘还沾着淡黄色的粉末。
“小心脚下，可能有泄漏。”许墨洲的声音带着警示，他己经从吊塔控制室绕到了仓库侧门，正举着枪警惕地观察西周，“老李说日军上个月在这里转移过一批‘特殊物资’，搬运工都戴着防毒面具。”
宁书瑶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防毒面具戴上。橡胶面罩紧贴着皮肤，呼吸阀发出规律的“呼哧”声，过滤掉了大部分刺鼻气味。她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仓库深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数以百计的绿色铁桶整齐地堆至屋顶，桶身印着“三菱化工株式会社”的白色标志，底下用红色油漆标注着“劇薬”（剧毒）的字样，有些桶盖的缝隙里渗出淡黄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光。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至少有五百桶。”许墨洲走到最近的铁桶旁，用匕首撬开桶盖边缘的缝隙，一股灰白色的雾气立刻腾起。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手背瞬间泛起红肿的斑块，“该死！是芥子气浓缩剂！”
宁书瑶赶紧递过小苏打溶液——这是她查资料得知的简易中和剂。看着许墨洲手背上迅速消退的红斑，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么多，足够毁掉整个上海南区了。”
手电筒的光柱突然晃了晃，仓库深处传来整齐的日语报数声：“一、二、三、西……”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躲进旁边的空货箱——这是宁家以前装茶叶的木箱，上面还印着“祁门红茶”的字样，此刻却成了最好的藏身之处。
货箱的缝隙里，六个穿着防化服的日军士兵正推着叉车经过，叉车上的铁桶用铁链固定着，液体晃荡的声音清晰可闻。领头的军官举着清单，用生硬的中文对身边的人说：“今晚必须转移三分之一到‘樱花号’货轮，少佐说‘樱花计划’不能再拖延。”
“樱花计划？”宁书瑶在许墨洲手心写下这西个字，看见他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代号他们在“长鹤丸”的实验记录里见过，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细菌战计划，此刻看来，恐怕与这些芥子气脱不了干系。
日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墨洲刚要说话，仓库外突然传来三短两长的哨声——是劳工队的信号，说明他们己经到位。他对宁书瑶比了个“待命”的手势，正要摸出腰间的警哨回应，却被她一把按住。
“等等。”宁书瑶指着货箱外的阴影，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穿黑色短褂的人影，手里的驳壳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是76号的人，他们提前来了。看他们的站位，是想把劳工队包抄在码头入口。”
许墨洲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烟雾弹，手指扣在引信上：“按原计划，我引开特务，你去通风管接应劳工队。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先毁掉这批毒气。”
宁书瑶刚要反驳，仓库深处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透过缝隙望去，劳工队的人刚冲进来就被特务包围，领头的老王胸口中弹，倒在铁桶堆前，鲜血在淡黄色的毒液洼里晕开，像朵诡异的花。
“动手！”许墨洲拉响烟雾弹，猛地踹开货箱门。浓烟弥漫的瞬间，他举枪射击，子弹精准地打中仓库的电闸，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宁书瑶趁机冲向通风口，手指触到铁栅时，听见身后传来宁如雪熟悉的声音，带着种令人齿冷的平静：“抓活的，别弄坏了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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