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阁楼比想象中更逼仄。斜顶的木梁压得人喘不过气，唯一的气窗被厚木板钉死，只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许墨洲盘腿坐在褪色的毡毯上，右眼缠着的纱布又渗出些淡黄色液体，在鼻尖下方晕开小小的湿痕。
“把窗帘拉严。”他的声音穿过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宁书瑶依言拽动粗麻绳，厚重的黑布窗帘“唰”地合拢，最后一点光亮被吞噬，阁楼瞬间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适应黑暗需要三分钟。”许墨洲的声音在黑暗中浮动，像艘没有锚的船，“记住现在的感觉——听觉会变得敏锐，触觉会放大，连呼吸声都能在墙面形成回声。”
宁书瑶的心跳得厉害。黑暗中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许墨洲略显急促的喘息——吗啡的镇痛效果正在减退，他每吸一口气，胸腔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生锈的零件在运转。
“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许墨洲的手指突然触到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力度，“跟着我敲水管的节奏。短按是点，长按是划，记住摩尔斯电码的基本规则。”
他的另一只手摸索着伸向墙角的铸铁水管，指尖敲击的瞬间，沉闷的“笃”声在阁楼里回荡。一短一长，再一短——是字母K的编码，在电报里通常代表“准备接收”，但在秘密通讯中，这是更危险的信号：“有杀戮风险”。
宁书瑶跟着敲击，指尖落在冰冷的管壁上，力度控制得忽轻忽重。第一次敲出的节奏散乱得像受惊的鸟，第二次才勉强跟上，第三次时指尖突然被许墨洲按住。
“太急了。”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药水味，“点划之间要有间隔，就像说话要换气。你这样敲出去，别人会以为是求救信号，而不是警告。”
黑暗中传来他重新示范的敲击声，节奏稳得像钟摆。一短，停顿，一长，再停顿，最后一短——每个间隔都精确得仿佛用尺子量过。宁书瑶突然想起他在纱厂火场背出昏迷女工时的步伐，即使浓烟呛得睁不开眼，每一步也踩得又稳又准。
“再试。”许墨洲松开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这次宁书瑶刻意放慢速度，指尖的力度也控制得均匀。敲击声在黑暗中荡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当最后一声落下时，许墨洲的指尖轻轻在她手背上敲了两下——这是摩尔斯电码里的“正确”。
“很好。”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暖意，“现在记住常用词组：‘危险’是点划点划，‘安全’是划点点，‘需要支援’是点点划划点……”
他一边说一边敲击示范，水管的震颤透过指尖传来，在皮肤下形成细密的共鸣。宁书瑶闭上眼睛，任由这些节奏在脑海里刻下印记——短点像急促的心跳，长划像悠长的警报，组合起来却成了能救命的密码。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洲突然停了下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金粉淬锋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侧耳倾听阁楼外的动静。宁书瑶也跟着屏住呼吸，隐约听见楼下传来木地板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踮着脚走动。
“有人来了。”许墨洲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敲击：“保持镇定，继续练习。”
宁书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还是跟着敲出“收到”的编码。黑暗中能感觉到许墨洲摸索着移到她身前，后背紧紧抵住水管，这个姿势既能保护她，又能随时通过敲击传递信号——这是他们在无数次险境中练出的默契。
楼下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住，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有人在用工具拧门锁。许墨洲的手指在她掌心敲出“三个人”，然后是“有武器”。
宁书瑶的指尖沁出冷汗，摸索着握住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这把刀是许墨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刀鞘上刻着细小的防滑纹，正好适合她的手型。
“继续敲字母表。”许墨洲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她耳边，“从A开始。”
沉闷的敲击声重新在阁楼里响起，掩盖了楼下越来越近的动静。宁书瑶一边敲一边默记——A是点划，B是划点点点，C是划点划点……当敲到字母G时，楼梯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己经摸到了阁楼门口。
许墨洲突然用脚尖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他们在监听，用老鼠声干扰。”
宁书瑶立刻改变敲击方式，让指尖在水管上快速轻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无数只老鼠在啃咬木头。这种杂乱无章的噪音能干扰窃听器的收音，是老地下党教他们的应急办法。
楼下的人似乎犹豫了，脚步声在门口徘徊片刻，渐渐远去。首到确认那些人己经离开，许墨洲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抵着水管滑坐到地上，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监听？”宁书瑶摸索着坐到他身边，能感觉到他额角的冷汗浸湿了纱布。
阁楼的木地板泛着潮气，宁书瑶刚译完密信，就听见楼梯传来异样响动。
阁楼的木地板缝里还嵌着去年的煤渣，宁书瑶刚把密信按进砖缝，就听见楼梯传来异样——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却裹着缕冷硬的金属味，刮得人后颈发紧。
她攥紧口袋里的钢笔，抬眼时，许墨洲己蹲在地板上，指尖沾着灰，画出个指甲盖大的长方形：“脚步声太轻，却带着金属味。”他声音压得比阁楼的阴影还低，“是76号的微型窃听器，德国零件，高频嗡鸣藏在脚步声里，只有踩在设备正上方才会显形。”
他指了指墙角吊兰——花盆底座下，隐约露着截银色线头。“他们还没找到这里，只是在试探。”
空气突然凝住，只剩两人的呼吸在斗柜上空撞着。宁书瑶盯着许墨洲袖口磨白的补丁，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握着她的手在水管上敲摩尔斯电码，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手背：“黑暗里的信号最珍贵，因为每一个点划都可能是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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