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院的阁楼弥漫着檀香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修女玛莎用碘酒擦拭宁书瑶掌心的划伤，动作轻柔得像抚摸羽毛。“日军今天下午突袭了霞飞坊，西姨太当场殉难。”她的中文带着法语口音，十字架在胸前轻轻晃动，“霍华德领事让我转告你们，六国饭店的会面取消，他被监视了。”
许墨洲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右眼的纱布己经拆下，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玛莎刚给他换了药，用的是梵蒂冈送来的特效药。“监视他的是满铁的人还是76号？”他问，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思考时的习惯。
“都有。”玛莎端来两杯热可可，瓷杯在托盘上发出轻响，“松井健一亲自带队，在领事馆门口守了三小时。”她转向宁书瑶，“胶卷可以用暗房冲洗，但需要两小时，你们得等吗？”
宁书瑶看向许墨洲，他没受伤的左眼映着窗外的月光，亮得惊人。“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知道毒气工厂的准确位置，才能阻止‘黄雀行动’。”
玛莎点点头，领着宁书瑶走进阁楼深处的暗房。红色的安全灯下，显影液泛着诡异的红光，胶卷被小心地放入托盘，模糊的影像渐渐浮现——是张手绘地图，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坐标，中心位置画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生产区”。
“这是……”宁书瑶的呼吸骤然停滞，地图边缘标注的河流形状，与苏州河下游的支流完全吻合，“在闸北的棚户区下面！”那里住着上万难民，一旦投放毒气，后果不堪设想。
玛莎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日军真是疯了，竟然把工厂建在居民区下面。”她用镊子翻动胶卷，“后面还有文字说明，是德语和日语混合的……”
宁书瑶的德语是跟母亲学的，勉强能看懂大概：“上面说‘黄雀行动’的时间是明晚十点，用改装的消防车投放，目标是闸北难民区和法租界交界处……”
暗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许墨洲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收音机……你们听。”
阁楼客厅的老式收音机不知何时自动开启，杂音中夹杂着日语的天气预报，女播音员的声音甜得发腻：“明日横滨晴，气温25度，东南风三级……”
“是启动码！”许墨洲的声音带着颤抖，没受伤的左眼死死盯着收音机，“‘横滨晴’代表行动开始，‘25度’是25点，也就是明晚十一点，‘东南风’是风向，他们要借风扩散毒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金粉淬锋芒宁书瑶冲出暗房，抓起收音机的旋钮疯狂转动，却只能听到越来越乱的杂音。“胶卷上写的是十点……”她突然反应过来，“穆勒果然动了手脚，把时间提前了一小时！”
玛莎捧着显影好的地图跟出来，手指点在闸北的位置：“这里有座废弃的面粉厂，烟囱高度足够覆盖整个难民区。”她的声音带着恐惧，“日军肯定会把毒气装在面粉厂里，借机器的粉尘扩散系统……”
许墨洲突然按住她的手，指尖在地图上快速移动：“东南风，十一点，烟囱高度……毒气扩散范围会覆盖三个街区，包括法租界的边缘。”他转向宁书瑶，声音异常冷静，“我们需要做两件事：一是毁掉面粉厂的扩散系统，二是通知难民撤离。”
宁书瑶的指尖抚过地图上的难民区，那里画着无数个小小的十字，代表每间棚屋。“怎么通知？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她想起那些在纱厂受伤的女工，那些在精神病院被实验的同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霍华德被监视，但工部局还有同情我们的人。”许墨洲摸索着找到钢笔，在地图背面写下几行字，“玛莎修女，能请你把这个交给法国领事吗？他欠我们一条命。”
玛莎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十字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上帝会保佑你们的。”她将地图折好塞进圣经，“我现在就去，两小时内给你们答复。”
阁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收音机还在发出滋滋的杂音，像死神的低语。宁书瑶坐在许墨洲身边，能感觉到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没听到一句呻吟。
“你的眼睛……”她伸手想触碰他的纱布，却被他轻轻按住。
“还能撑到行动结束。”他的指尖在她掌心敲出摩尔斯电码：“别怕。”
窗外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幅破碎的拼图。宁书瑶握紧手中的地图，突然想起西姨太牺牲前的警告，想起穆勒尸体上的编号，想起那些在黑暗中传递的信号。
这场名为“黄雀”的行动，终究要由他们这些看似弱小的“蝉”来阻止。而她和许墨洲，就是那只藏在暗处的“螳螂”，即使知道身后可能有更危险的存在，也要举起刀，迎向即将到来的黑夜。
收音机的杂音突然消失，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摩尔斯电码，是联络点的紧急信号。许墨洲的指尖在膝盖上快速翻译，脸色越来越沉：“不好，日军提前行动了，面粉厂的烟囱己经开始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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