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像钝刀般割开宁府上空的浓云,将门廊的飞檐染成灰紫色。宁书瑶站在朱漆大门外,指尖攥着的黄铜门环还带着露水的凉意,门内传来的哭喊声却像滚油般烫得人发麻——老管家陈伯,那个在宁府待了西十年、看着她长大的老人,竟悬死在门廊的雕花梁上。
“五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妈子看见她,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手指着门内那道晃荡的身影,“陈管家他……他凌晨被发现时就这样了,舌头都吐出来了……”
宁书瑶推开半掩的大门,晨雾在门廊里凝成细小的水珠,沾在她的睫毛上,视线一片模糊。陈伯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脖子被粗麻绳勒出紫黑色的痕迹,双脚离地半尺,脚尖却异常笔首地朝下——这绝不是自缢该有的姿势。真正上吊的人,脚尖会自然下垂,膝盖微微弯曲,像片被风吹垂的叶子,而不是这样僵硬如木偶。
“都退下。”她的声音比晨雾更冷,目光扫过围在门廊下的佣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惧,唯有站在角落的大太太,用帕子捂着脸,指缝里露出的眼神却异常平静,“谁先发现的尸体?”
“是……是我。”门房老李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铜钥匙“哐当”掉在地上,“我凌晨开门洒扫,就看见……就看见陈管家挂在这儿了,旁边还放着个凳子,像是自己蹬翻的……”
宁书瑶没说话,缓步走近悬着的尸体。陈伯的脸己经发紫,眼睛却圆睁着,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角,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
“去拿剪刀。”她对身后的老妈子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当剪刀递过来时,她小心翼翼地剪开勒着尸体的麻绳,陈伯沉重的身体“咚”地砸在地上,震得青砖缝里的青苔都簌簌掉落。
“五小姐!这不合规矩啊!”大太太突然尖叫起来,帕子从脸上滑落,露出精心描画过的眉毛,“人都死了,该让他体面些,哪能这样折腾?”
宁书瑶没理她,蹲下身去掰陈伯的右手。老人的手指僵硬如铁,她费了很大力气才一根根掰开,掌心里躺着的是半张泛黄的纸——1927年宁氏企业的股权转让书副本,上面用朱红印泥盖着宁世昌的私章,而在“沈氏”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持股30%”。
“这是什么?”她将股权书举到大太太面前,纸页边缘的褶皱里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母亲去世时,您不是说她早就放弃了所有股份吗?”
大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门廊的柱子上:“你……你胡说什么!这老东西伪造文书,畏罪自杀!”她突然拔高声音,对着佣人喊,“还不快把尸体抬走!报巡捕房!就说陈伯贪污公款,上吊谢罪!”
宁书瑶没动,只是用指尖拂过股权书上沈氏的签名。那字迹她太熟悉了,母亲总爱在账本的角落签下这个名字,最后一笔总带着个小小的弯钩,像只栖息的鸟。而这张股权书上的签名,笔画、弯钩都分毫不差,绝不是伪造的。
“在巡捕来之前,谁也不许动尸体。”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佣人,最后落在大太太闪烁的眼神上,“陈管家死得蹊跷,我要亲自验尸。”
“你疯了!”大太太尖声叫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验什么尸?传出去宁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宁书瑶冷笑一声,将股权书折好放进旗袍暗袋:“比起脸面,我更想知道真相。毕竟……”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我。”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门廊的雕花窗棂照进来,在陈伯的尸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书瑶蹲在尸体旁,指尖轻轻抚过老人冰冷的脸颊,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偷偷给她塞糖吃,说“五小姐要多笑笑,才像沈夫人”。
这个在宁府待了一辈子的老人,最终用自己的尸体,给她留下了最重要的线索。而她知道,这场用生命换来的启示,只是揭开宁家秘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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