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洛秋蜷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暖水袋，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萧尽江刚给他买的秋榜盆栽——叶片舒展，花瓣层叠，像极了他第一次有“意识”时的模样。
萧尽江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洛秋面前的茶几上，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想什么？”他在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洛秋紧抿的唇上，那上面还留着昨夜浅淡的红痕。
洛秋的指尖顿了顿，暖水袋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却暖不透心底那点盘桓了许久的寒意。他抬头时，眼底藏着挣扎，像只被雨淋湿的幼兽，既想靠近温暖，又怕被窥见湿漉漉的软肋，也有不想让萧尽江知道自己是在快死时而复活的。
“尽江，”他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花瓣的簌簌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萧尽江挑眉，拿起可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焦糖的甜香。“你指哪方面？是总在半夜想吃花盆里的土，还是每次浇花都要跟秋榜‘聊天’？”他语气带笑，眼神却很认真，“这些我都知道。”
洛秋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你……”
“第一次发现，是你对着空花盆说‘今天的阳光不够好’。”萧尽江放下杯子，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第二次，是看到你偷偷往嘴里塞花肥，被我抓包时脸比秋榜的花瓣还红。”
洛秋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像被戳破了藏了许久的秘密，手忙脚乱地想辩解，却被萧尽江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让洛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吧。”萧尽江的拇指轻轻着洛秋的手背，那里有块浅淡的疤痕——是上次给秋榜换盆时被碎瓷片划伤的，“我听着。”
暖水袋的温度渐渐变得滚烫，洛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积攒了数年的秘密都吐出来。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那盆秋榜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我不是‘洛秋’。”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只有窗外的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最早……是阳台角落里那盆快枯死的秋榜。”洛秋的指尖抚过茶几上的盆栽叶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那时候你刚搬来，总忘了浇水，我看着自己的叶子一片一片发黄，心里急得发慌，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眼神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你出差的那周，下了场暴雨，花盆里积了水，我感觉自己在‘融化’……然后突然就有了意识，像从很深的梦里醒过来。能‘看到’窗外的天，能‘闻’到雨水的味道，甚至能‘听’到隔壁邻居的咳嗽声。”
萧尽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将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眼底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专注的倾听。
“后来你回来，看到我快枯死的样子，居然红了眼眶。”洛秋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带着点怀念的温柔，“你把我搬到窗台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早晚浇水，还对着我说话，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忘了你’。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回应你就好了。”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暖水袋被抱得更紧了些：“真正‘附身’，是三个月前。那天你给我换盆，不小心被碎瓷片划了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秋兰余》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血滴进了花盆里……我突然感觉有股力量拽着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洛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窘迫：“身体里总留着点奇怪的本能——看到阳光就想舒展身体，闻到有机肥的味道就馋，下雨的时候会觉得‘根须’发痒……有时候控制不住，就会做些很傻的事，比如……吃花肥。”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像怕被嘲笑。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只做错事的小动物，等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沙发对面安静了很久，久到洛秋几乎要以为萧尽江会推开他，会觉得他是怪物。心脏像被攥紧的花苞，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花瓣。
“所以，”萧尽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意，却没有半分嫌弃，“每次我给秋榜浇水，你对着花盆发呆，其实是在‘自恋’？”
洛秋愣住，抬头时撞进萧尽江含笑的眼底，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了然和……纵容。“你……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我是株花啊……”
“是会偷偷吃花肥、会对着阳光伸懒腰、会在我生气时往我怀里塞花瓣的‘花’。”萧尽江俯身，指尖轻轻捏了捏洛秋泛红的耳垂，“也是会疼、会笑、会抱着暖水袋撒娇的洛秋。”
他的拇指擦过洛秋的脸颊，那里还带着点未褪的红：“从你对着空花盆说‘阳光不够好’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了。至于是人是花，有什么关系？”
洛秋的眼眶瞬间热了，水汽模糊了视线。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掉下来，砸在暖水袋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原来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对方早就察觉；原来他害怕了这么久的“怪物”身份，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会吃花肥”的小习惯。那些深夜里因为想吃土而辗转反侧的窘迫，那些看到阳光就控制不住舒展身体的羞耻，那些担心被厌弃的恐惧……在萧尽江温柔的目光里，忽然都变得微不足道。
“你……”洛秋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真的……不介意？”
萧尽江笑了，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介意的是，你藏了这么久，是不是偷偷哭了很多次？”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拍着洛秋的背，像在安抚一株受惊的植物，“以后不许再瞒着我。想吃土了就说，想晒太阳了就告诉我，就算你突然想扎根在花盆里，我也会给你搬个最大的花缸。”
洛秋在他怀里蹭了蹭，把脸埋进萧尽江的颈窝，那里有干净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他想起自己还在花盆里时，最喜欢的那种午后气息。身体里的植物本能似乎被安抚了，连带着心跳都变得平稳。
“那……”他闷闷地开口，带着点得寸进尺的试探，“我现在想吃点花肥，可以吗？”
萧尽江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服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频率。“不行，”他捏了捏洛秋的脸颊，语气宠溺，“花肥不干净，晚上我给你做焦糖布丁，甜的，比花肥好吃。”
洛秋“嗯”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他想，或许做一株“会撒娇的秋榜”，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个人会记得给他浇水，会包容他的小古怪，会把他的“植物本能”，都当成值得温柔以待的小秘密。
茶几上的秋榜盆栽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一室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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