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毒汤暗谋
蓝陌颖蜷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狼图腾玉佩。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打着旋儿飘进窗棂，落在她素色裙裾上，像极了漠北草原上被风裹挟的枯草。她望着那片叶子发怔，喉间忽然涌上一阵熟悉的痒意，忍不住低咳两声，指尖触及唇角时，竟沾了点淡红。
“公主，该喝安神汤了。”侍女青禾端着黑漆托盘进来，白瓷碗里的汤药泛着深褐色，氤氲的热气中裹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苦香，只是那香气里，似乎比往日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涩味。
蓝陌颖收回目光，接过药碗时指尖微顿。她自入冷宫又平反归位后，夜里总难安睡，太后便“体恤”地让人每日送来安神汤，说是能助她入眠。前几日喝着还无异常，今日这药味，却让她莫名心慌——那涩味，像极了漠北草原上有毒的“醉马草”，只是被浓重的甘草味盖了大半，不细闻根本察觉不出。
“放这儿吧，我过会儿喝。”她将药碗搁在矮几上，目光落在青禾略显躲闪的脸上。这侍女是太后宫里调来的，平日里虽恭敬，却总带着股疏离的冷意，此刻垂在身侧的手，指节竟微微泛白。
青禾应了声“是”，转身时裙摆扫过桌角，一枚银簪从袖中滑落，“当啷”一声砸在青砖地上。蓝陌颖瞥见簪头刻着的“寿”字纹——那是太后宫里人的制式。青禾慌忙捡起银簪，头垂得更低：“奴婢失礼，先退下了。”话音未落，便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寝殿。
殿门关上的瞬间，蓝陌颖端起药碗凑近鼻尖，细细嗅了三遍。没错，那丝涩味愈发清晰，混在甘草与当归的药香里，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紧。太后为何要在药里动手脚？是嫌她上次“通敌”的罪名没扳倒她，如今要换个更隐蔽的法子？
她放下药碗，走到镜前。铜镜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唯有那双眼，还存着漠北女子的倔强。自和亲入宫，她步步谨慎，从未主动招惹是非，可这深宫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论她怎么躲，总有人想将她拖入深渊。
正思忖着，殿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蓝陌颖心头一动，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墨辰轩提着食盒站在廊下，玄色侍卫服上沾了些夜露，显然是刚值完夜就赶过来的。
“公主睡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殿内的人。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刚要回话，蓝陌颖己拉开了殿门。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眼底的红血丝上——这几日他似乎总在加班加点地值夜，眼下的青黑浓得化不开。
墨辰轩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露出里面的桂花糕：“今日路过御膳房，见他们做了这个，想着你或许爱吃。”他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矮几上的药碗，眉头忽然蹙起，“这安神汤，公主还没喝？”
蓝陌颖指尖攥紧了裙摆，斟酌着开口：“今日这药味有些怪，我……”
话未说完，墨辰轩己拿起药碗，凑近鼻尖轻嗅。他曾随漠北商队学过辨识草药，对毒物的气味格外敏感，不过一瞬，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药里加了‘枯心草’，少量服用会让人日渐虚弱，长期下来……”
“长期下来会怎样？”蓝陌颖的心猛地揪紧，声音都发颤。她虽不知“枯心草”是什么，但看墨辰轩的神色，也知绝非善类。
墨辰轩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眼底翻涌着怒意与后怕：“会耗尽心脉，最后看似病逝，实则……是被毒杀。”他转头看向蓝陌颖，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连忙放缓语气，“公主别怕，此事我定会查清楚。”
“查？怎么查？”蓝陌颖苦笑，“这药是太后‘体恤’送来的，宫里人都知道。若真要追究，只会落得个‘我不识好歹、污蔑太后’的罪名，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她想起前几日墨辰轩为了替她洗清“通敌”罪名，潜入丞相府差点丢了性命，如今怎敢再让他涉险。
墨辰轩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公主，臣说过，愿护你周全，哪怕万劫不复。”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让蓝陌颖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可这太危险了。”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危险。”墨辰轩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今夜我先将这药换了，明日我去求陛下，说你近来身子不适，让我代为试药。太后若真有心害你，见我试药，定会有所收敛。”
蓝陌颖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坚定：“你要替我试药？不行！万一那药真的有毒……”
“不会有事的。”墨辰轩打断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这是漠北的解毒丸，少量毒素，吃这个便能化解。”他说着，拿起药碗，走到窗边将药倒进了花丛里，又从食盒中取出水壶，倒了些温水在碗里，再撒上些早己备好的、与安神汤颜色相近的草药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将“假药”放回矮几上，转身时，却见蓝陌颖站在原地，眼眶泛红。
“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却被她躲开。
“墨辰轩，你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过是个和亲公主，不值得你这样做。”
墨辰轩的心猛地一疼，他抬手，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廓：“在臣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和亲公主’。你是那个在雪地里跪读《女诫》却不肯低头的女子，是那个握着玉佩思念故乡的女子，是……臣想护一生的人。”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蓝陌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自入宫以来，她听过太多虚情假意的奉承，也受过太多明枪暗箭的伤害，唯有眼前这个侍卫，一次次为她涉险，用行动告诉她：这深宫之中，并非人人都冷漠。
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喉间哽咽，却说不出一句话。墨辰轩见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珍宝：“公主放心，臣会好好的。明日起，你的药，臣先试。”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稳，让蓝陌颖忍不住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草药味，那是让她安心的味道。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襟，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个念头：或许，这深宫虽冷，但有他在，她便不算真的孤单。
次日清晨，青禾准时送来安神汤。墨辰轩早己等候在殿内，不等蓝陌颖开口，便上前一步，端过药碗：“公主近来身子弱，这药我先试吧，若无事，公主再喝。”
青禾脸色骤变，手不自觉攥紧了袖口：“墨侍卫，这……这不合规矩吧？太后特意嘱咐，要公主亲自服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墨辰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太后怪罪，我一力承担。”说着，便仰头将药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蓝陌颖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墨辰轩的神色。只见他喝完药后，神色如常，只是过了片刻，便皱起眉头，捂住了腹部，脸色渐渐苍白。
“你怎么了？”蓝陌颖慌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墨辰轩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无妨，许是昨夜受了寒，过会儿便好。”他看向青禾，目光锐利如刀，“药没问题，你可以退下了。”
青禾哪里还敢多留，慌忙应了声，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寝殿。殿门关上的瞬间，墨辰轩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靠在柱子上，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玄色的侍卫服。
“墨辰轩！”蓝陌颖惊呼，伸手扶住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就知道，这药真的有毒！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墨辰轩从怀中掏出解毒丸，艰难地吞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别担心，我……我没事，只是少量毒素，过会儿就好。”他望着蓝陌颖满脸的焦急与心疼，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她是在乎他的，这就够了。
蓝陌颖扶着他走到软榻边坐下，转身去拿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血迹。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血，她的手忍不住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帕子上。
“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不怪你。”墨辰轩打断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能护着你，是臣的幸事。”他的声音虽虚弱，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太后见我试药，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动手。接下来，我们再想办法，彻底摆脱这深宫的控制。”
蓝陌颖望着他苍白却依旧坚定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从墨辰轩替她喝下那碗毒汤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这深宫的权谋漩涡，她或许躲不掉，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有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以性命为赌注的守护，未来还会面临多少风雨。但此刻，他们只知道，彼此是对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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