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边关战事
深秋的风裹着寒意，穿过大靖皇宫朱红的宫墙，卷起御花园里最后几片残荷，落在蓝陌颖素色的裙摆上。她刚从藏书阁回来，怀里还揣着刚誊抄好的漠北草药图谱——自打墨辰轩替她试药后，她便总想着多学些医术，若下次再遇险境，至少能护他少受些伤。
可还没等她踏入颖嫔宫的院门，就见几个内侍神色慌张地跑过，袖口绣着的“御前行走”字样在风中翻飞。其中一个与她相熟的小内侍瞥见她，脚步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咬着唇快步离开，只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蓝陌颖心头一沉，攥紧了怀中的图谱。这深宫之中，反常的寂静与慌乱，从来都藏着祸事。她加快脚步，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殿内侍女青禾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说：“……刚从御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漠北和咱们大靖的军队，在雁门关打起来了！”
“哐当”一声，蓝陌颖怀里的图谱掉在地上，纸页散开，上面画着的“雪绒草”“狼毒花”滚了一地，像极了漠北草原上被战火踏碎的花草。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指尖冰凉——雁门关，那是漠北与大靖的交界，是她当年和亲时，最后望到故乡炊烟的地方。
“娘娘！”青禾慌忙跑过来，捡起地上的纸页，“您别慌，或许只是小冲突，陛下一定会……”
“小冲突？”蓝陌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咬碎牙的倔强，“青禾，你没去过漠北，不知道雁门关的重要性。那是我族世代守护的屏障，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族里的人绝不会轻易动武。”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图谱叠好，指尖划过纸上的漠北草药，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说的话：“陌颖，和亲不是认输，是为了给族人争取时间，若大靖真要赶尽杀绝，咱们漠北的骨头，宁折不弯。”
难道，父亲和族人，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寒冬？
正思忖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有旨，宣颖嫔即刻前往太和殿！”
蓝陌颖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太和殿是朝堂议事之地，皇帝从未让后宫妃嫔踏入半步，如今却在边关战事起时召她过去，绝非好事。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将漠北狼图腾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玉佩上的狼纹被她得光滑温润，此刻却像是带着漠北的风雪，硌得她掌心发疼。
“娘娘，要不要先换身衣裳？”青禾看着她身上素雅的常服，担忧地说，“太和殿都是朝臣，您这样……”
“不必。”蓝陌颖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我本就是漠北来的和亲公主，如今边关有事，我穿得再华丽，在他们眼里，也还是‘敌国之人’。”她跟着传旨太监往外走，脚步虽快，却每一步都走得稳当，仿佛脚下踩的不是皇宫的青砖，而是漠北草原的冻土。
太和殿外，寒风更烈。殿门大开着，里面传来朝臣们激烈的争论声，像无数把钝刀，割得人耳朵发疼。蓝陌颖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陛下！臣以为，漠北突然起兵，定是颖嫔暗中传信！她本就是漠北公主，怎会真心归顺大靖？如今战事再起，若不处置她，难安军心，难平民愤！”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李大人，此人素来与丞相交好，而丞相早因蓝陌颖不愿依附于他，多次在皇帝面前说她坏话。蓝陌颖站在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尖攥着的玉佩几乎要嵌进肉里。
“李大人此言差矣！”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是御史大夫张大人，“颖嫔入宫半年，谨守本分，从未与漠北有过私通之举。再说，和亲本是为了止戈，如今战事再起，当务之急是商议对策，而非猜忌一个后宫女子！”
“张大人是被这妖女迷惑了吧？”李大人冷笑一声，“她一个漠北公主，藏着狼子野心，说不定早就盼着漠北打过来，好里应外合！陛下，臣请旨，将颖嫔打入天牢，严刑逼供，定能查出通敌真相！”
“你胡说！”蓝陌颖再也忍不住，猛地踏入殿内。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猜忌，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朝臣们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蓝陌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垂眸敛锋芒，而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声音清亮，带着漠北女子特有的坚韧：“陛下，臣女自请和亲，为的是漠北与大靖的太平，为的是不让两地百姓再受战火之苦。如今边关战事起，臣女不知缘由，但臣女以漠北全族性命担保，从未与漠北私通，从未忘‘和亲止戈’之誓！”
“担保？”李大人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呵斥，“你一个敌国公主，你的担保值几分钱？说不定你族人起兵，就是受了你的指使！”
“李大人！”蓝陌颖猛地转向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我漠北百姓世代逐水草而居，最懂和平的珍贵。若不是大靖边关将领屡次越过雁门关，抢夺我族的牛羊，杀害我族的牧民，我族人怎会轻易动武？”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与愤怒，“我入宫那日，父亲曾对我说，若大靖能善待漠北，他愿率全族归顺；可若大靖要赶尽杀绝，漠北的每一个人，都会拿起刀，守护自己的家园！”
“你竟敢污蔑大靖将士！”李大人气得脸色发白，就要上前拉扯她。
“住手！”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蓝陌颖循声望去，只见墨辰轩站在侍卫队列里，双手紧握佩刀，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愤怒。他本是御前侍卫，按规矩不能在朝堂上随意开口，可刚才李大人要对她动手时，他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皇帝的目光落在墨辰轩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早就察觉墨辰轩对蓝陌颖不同寻常，如今在这朝堂之上，他竟还敢为她出头，这让他心中的猜忌与妒意更甚。
“墨辰轩，”皇帝的声音冰冷，“这里是朝堂，轮不到你一个侍卫说话。”
墨辰轩垂首，单膝跪地：“臣知错，但臣以为，颖嫔娘娘所言并非无稽之谈。边关之事，或许另有隐情，还请陛下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查明真相？”皇帝冷笑一声，目光重新转向蓝陌颖，“蓝陌颖，你说边关将领挑衅，可有证据？”
蓝陌颖愣住了。她只是从偶尔传来的漠北消息中，得知边关将领的所作所为，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咬着唇，心一点点往下沉——在这深宫朝堂，没有证据，再有理的话，也只是空谈。
李大人见状，立刻煽风点火：“陛下您看，她根本拿不出证据！这分明就是狡辩！臣请旨，即刻将颖嫔打入天牢，彻查通敌一案！”
其他与丞相交好的朝臣也纷纷附和：“请陛下准奏！”“杀一儆百，以安军心！”
蓝陌颖跪在地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声讨，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望着皇帝冰冷的脸，忽然明白，在这皇权至上的地方，她的清白，她的委屈，甚至漠北百姓的苦难，都轻如鸿毛。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漠北狼图腾玉佩，高高举起。玉佩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上面的狼纹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玉佩中跃出来，守护它的主人。
“陛下，”蓝陌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这是漠北的族徽玉佩，是我父亲亲手交给我的。他说，若有一日，大靖与漠北再起战火，让我带着这枚玉佩，向陛下证明漠北的心意——我们从未想过战争，只盼和平。今日，我将这枚玉佩献给陛下，若陛下仍不信我，我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查明边关真相，还漠北百姓一个公道！”
说完，她就要起身撞向旁边的殿柱。
“娘娘不可！”墨辰轩眼疾手快，猛地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他的掌心滚烫，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放手！”蓝陌颖挣扎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活着，若不能为漠北辩白，不能护你周全，还有什么意义？”
墨辰轩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公主，别傻了。你死了，谁来等真相大白？谁来护漠北百姓？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皇帝看着殿内这一幕，脸色更加难看。墨辰轩对蓝陌颖的维护，蓝陌颖对墨辰轩的依赖，像两根刺，扎进他的心里。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够了！”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蓝陌颖，又落在墨辰轩身上，最终定格在那枚狼图腾玉佩上。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蓝陌颖，朕暂且信你一次，不将你打入天牢。但即日起，你需禁足颖嫔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至于边关之事，朕会派钦差前往查明真相。”
蓝陌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望着皇帝，眼中满是疑惑——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而墨辰轩则悄悄松了口气，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轻了些。他知道，皇帝虽猜忌蓝陌颖，但也明白，若此时处置了她，只会激化漠北与大靖的矛盾，不利于边关战事。再者，那枚狼图腾玉佩，或许也让皇帝想起了当年和亲时的承诺。
“谢陛下。”蓝陌颖对着皇帝磕了个头，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哽咽。
“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墨辰轩扶着蓝陌颖起身，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殿外走。路过朝臣身边时，他能感受到那些或敌视或探究的目光，却丝毫不在意——只要蓝陌颖平安，哪怕让他承受再多非议，他也心甘情愿。
走出太和殿，寒风迎面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蓝陌颖缩了缩脖子，墨辰轩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外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淡淡的墨香，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谢谢你。”蓝陌颖低声说，垂眸看着脚下的青砖，不敢看他的眼睛。刚才在殿内，若不是他及时拉住她，她恐怕己经酿成大错。
“公主不必谢我。”墨辰轩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走着，“护您周全，是臣的本分。”
“本分？”蓝陌颖抬起头，撞进他眼底的温柔，心头猛地一跳，“墨辰轩，你告诉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本分’吗？”
墨辰轩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蓝陌颖眼中的期待与不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怕唐突了她。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早己超越了侍卫对公主的本分，可在这深宫之中，这份心意，只会给她带来更多危险。
“公主，”他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声音低沉，“如今您身陷险境，臣只想护您平安。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蓝陌颖看着他回避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失落，却也明白他的顾虑。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将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的温暖，牢牢地留在身边。
回到颖嫔宫，青禾早己在门口等候，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前：“娘娘，您没事吧？刚才我听说……”
“我没事。”蓝陌颖摇摇头，走进殿内，将墨辰轩的外袍递给他，“今日多谢你，这外袍你拿回去吧。”
墨辰轩接过外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她说：“公主，禁足期间，您若有任何需要，就用玉佩反光示意，我会想办法过来。还有，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别再做傻事了。”
“我知道了。”蓝陌颖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你也多加小心，朝堂之上，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墨辰轩笑了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臣不怕。只要公主安好，臣什么都不怕。”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殿内。
蓝陌颖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将那枚狼图腾玉佩重新攥在手心。玉佩的温度，仿佛带着墨辰轩的体温，让她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她知道，禁足只是暂时的，边关战事未平，朝堂的猜忌未消，她与墨辰轩的路，还很长，很险。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有一个人，会像守护漠北草原一样，守护着她，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面对万劫不复的后果。
窗外的风还在吹，可蓝陌颖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她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狼纹，在心里默念：父亲，族人，你们一定要平安。等真相大白，等战火平息，我一定会回到漠北，回到你们身边。还有墨辰轩，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冒险，我们要一起，走出这深宫，走向属于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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