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边疆赴险
铅灰色的云絮沉沉压在紫禁城上空，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冻住，悬在风里一动不动。蓝陌颖站在凝芳宫的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着窗棂上缠枝莲纹样，目光却黏在殿外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上——墨辰轩己在廊下立了半个时辰，积雪落满他的肩，像披了层薄霜。
昨日御书房的争吵声还在耳畔回响。皇帝将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朱砂印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红：“墨辰轩，你既说颖嫔清白，便去边关替朕平定战乱！若胜了，朕便信你；若败了——”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的蓝陌颖，语气淬着冰，“你与她，便一同为大靖殉国！”
那时她攥紧了袖中的漠北玉佩，指节泛白。墨辰轩却叩首得干脆，玄色衣袍铺在冰凉的青砖上，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臣，遵旨。”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寒风裹着雪沫扑进来，蓝陌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墨辰轩走进来，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殿内暖炉里跳动的火光。他身上还带着宫墙外的寒气，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眸躬身：“公主，臣……是来辞行的。”
“辞行？”蓝陌颖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走上前，才发现他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夜更重，想来是一夜未眠。她伸手想碰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指尖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攥住了他袖口的布料，“陛下让你何时动身？”
“明日卯时。”墨辰轩抬眸，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喉结轻轻滚动，“公主不必担心，边关的风沙，臣应付得来。”
“应付得来？”蓝陌颖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砸在他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可知陛下的心思？他哪里是让你去立功，他是恨你护着我，想借边关的刀，斩了你这颗‘眼中钉’！”
昨日皇帝看墨辰轩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妒意与杀意交织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藏在龙袍的褶皱里。墨辰轩是皇帝最信任的侍卫统领，却偏偏护着她这个“敌国公主”，这份“不臣之心”，早己让皇帝忍无可忍。
墨辰轩沉默着，抬手想替她擦眼泪，指尖触到她脸颊的温度时，却又猛地收回。他知道皇帝的心思，从昨夜领旨那一刻起，便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可他不能拒旨——若他抗旨，皇帝第一个要罚的，便是眼前这个女子。
“公主，”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吓着她，“臣若不去，陛下迁怒于您，怎么办？”
蓝陌颖一怔，眼泪落得更凶。她知道他的顾虑，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护她周全。从雪夜赠暖炉，到替她试毒汤，再到如今赴边关涉险，他永远把她的安危，放在自己前面。
“那你……”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平稳些，“你要活着回来。”
墨辰轩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她面前。布包是粗麻布缝的，边角磨得有些毛躁，里面裹着个硬物。蓝陌颖打开布包，借着暖炉的光一看，眼眶瞬间又热了——那是一枚狼牙，打磨得光滑温润，牙尖处刻着两个极小的漠北字：“等我”。
“这是臣当年在漠北，从一头老狼嘴里救下的小狼崽子，它死后，臣便取了这颗牙，”墨辰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漠北的牧民说，狼牙能辟邪，能护人平安。臣把它给您，您戴着，就当……就当臣还在您身边。”
蓝陌颖攥紧狼牙，指尖能感受到牙骨的冰凉，却又仿佛能透过这冰凉，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抬头望着墨辰轩，突然踮起脚尖，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口。
墨辰轩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忘了。他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那是她替他上药时，沾在衣襟上的味道。他想伸手抱住她，却又怕逾越了君臣的界限，只能僵着身子，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
“墨辰轩，”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来，“我等你回来。”
“好。”他几乎是立刻应下，声音有些沙哑，“臣一定回来。”
殿外的雪还在下，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在一起，像一幅被定格的画。蓝陌颖靠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退到一旁，将狼牙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贴着那枚漠北玉佩。
“明日卯时，我去送你。”她望着他，眼神坚定。
墨辰轩却摇了摇头：“公主不必去。宫门守卫森严，您若去送臣，恐遭人非议，给陛下留下把柄。”
蓝陌颖知道他说得对，可一想到他明日孤身一人踏上边关路，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难受得厉害。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臣晓得。”墨辰轩躬身行礼，“时辰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臣……告退。”
他转身往外走，玄色的衣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寒风。蓝陌颖望着他的背影，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廊尽头的风雪里，才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她蘸了墨，却迟迟没有下笔——她想写些什么，想告诉他，若他不回来，她便去漠北找他；可又怕这信被人搜去，成了他“通敌”的罪证。
最终，她只是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漠北狼图腾，旁边用漠北文写了一个“安”字。她将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衣襟里，指尖抚过那枚狼牙，轻声说：“墨辰轩，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紫禁城的宫门便缓缓打开。墨辰轩穿着一身戎装，牵着马站在宫门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他抬头望了一眼凝芳宫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想来蓝陌颖还在睡着。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看着他离去，不用伤心。
“统领，该走了。”身旁的侍卫低声提醒。
墨辰轩收回目光，翻身上马。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宫门外的长街上。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凝芳宫的窗户便被推开，蓝陌颖披着斗篷站在窗前，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手里攥着那张画着狼图腾的纸，指尖早己被冻得通红。
“墨辰轩，我等你。”她对着空荡荡的长街，轻声说。
寒风裹着雪沫扑在她脸上，像极了漠北的风沙。她想起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他时，他站在假山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卫，会成为她深宫里唯一的光，会为了她，踏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她转身回到殿内，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夹在一本漠北诗集里。然后，她走到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的金钗，换上一支素银簪子。从今日起，她要收敛锋芒，要在这深宫里好好活着，等他回来。
宫墙外，马蹄声渐渐远去。墨辰轩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目光落在那片巍峨的宫墙上。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指节泛白。他知道，此行凶险，可只要一想到蓝陌颖还在宫里等着他，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公主，臣一定会回来。”他在心里默念，然后调转马头，朝着边关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吹起他的战袍，像一面展开的旗帜，在清晨的微光里，朝着未知的命运，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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