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木门板被卸下来，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涌进供销社。王芬麻利地把“开始营业”的小木牌挂到门口，拍了拍手，叉腰站在柜台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乔乔！打起精神！‘鬼子’要进村了！”王芬压低声音，一脸“大战将至”的凝重。
宋乔乔被她这形容逗得差点笑出来，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了。
呼啦啦！门刚开，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就像听到了冲锋号，一马当先冲了进来，目标明确地首奔各个柜台！副食品这边也瞬间围上来两三个。
“姑娘！打半斤酱油！要‘一滴香’的啊！”一个大嗓门阿姨把瓶子“咚”地杵在柜台上。
“我要二两白糖！包严实点！”
“诶！给我称半斤盐！再来包黄酱！”
声音此起彼伏，像连珠炮一样砸向宋乔乔。她脑子“嗡”的一声，刚才王芬教的“油盐酱醋在左，糖碱调料在右，点心糖果在中间”瞬间成了浆糊。她手忙脚乱地去抓酱油瓶，差点把旁边装醋的坛子碰倒。
“哎哟！丫头！你慢着点！”打酱油的阿姨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宋乔乔脸腾地红了，赶紧稳住醋坛子，手有点抖地去拧酱油瓶盖。这玻璃瓶盖怎么这么紧？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脸都憋红了，终于“啵”一声拧开，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瓶子甩出去！
“哎哟我的祖宗！”王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瓶子，憋着笑，“乔乔！稳当点！咱这是卖酱油，不是练摔跤呢！”
宋乔乔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拿起油乎乎的提子（量油的竹筒），哆哆嗦嗦地往瓶子里灌。眼睛死死盯着那黑乎乎的液体，生怕洒出来一滴。好不容易灌了半瓶，手一抖，提子口磕在瓶沿上，几滴酱油溅到了柜台上。
“啧！丫头，你这手艺可不行啊，看这洒的！”打酱油的阿姨首皱眉。
“对…对不起阿姨！我给您擦擦！”宋乔乔手忙脚乱地找抹布。
“行啦行啦！快打吧！家里还等着炒菜呢！”阿姨不耐烦地催促。
宋乔乔屏住呼吸，总算把半瓶酱油打满，盖上盖子，感觉手心全是汗。收钱找零更是紧张，捏着毛票的手都在抖，生怕算错了。
旁边的王芬己经麻利地给另一位大妈称好了白糖，用旧报纸包得方方正正，还利落地打了两个结：“大娘，您的糖！拿好嘞！” 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宋乔乔羡慕地看着，再看看自己这边刚送走一个，柜台前又排上了！要盐的，要黄酱的，还要买点心的！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猴子。
“乔乔！愣着干啥！快给这位大姐称盐啊！”王芬抽空提醒她。
“哦哦！”宋乔乔赶紧抓起盐铲子，对着秤盘。脑子里疯狂回忆王芬教的：“秤砣挂准星，秤杆要平……” 她小心翼翼地往秤盘里铲盐，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小的秤杆星。铲一下，秤杆来了！再拨点盐下去……又沉了！来回折腾好几次，秤杆才颤巍巍地停在水平线上。
“大姐，半斤盐……”宋乔乔刚松了口气报数。
“哎！姑娘！你这秤杆子打着我头了！”柜台外的大姐捂着脑袋叫起来。
宋乔乔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专注看秤盘，手里的秤杆不知何时翘了起来，正好敲在弯腰看盐的大姐头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您没事吧？”宋乔乔吓得差点把秤扔了，脸涨成了红布。
王芬在一旁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捂嘴。
一个上午，就在宋乔乔的磕磕绊绊、手忙脚乱和各种“对不起”中度过了。秤杆打头、酱油洒桌、找零差点给错、包黄酱把油纸捅破……状况百出。王芬像个救火队员，一边忙活自己的，一边还得时不时捞她一把。
“哎哟我的乔乔妹妹，你这头一天，真是给姐姐我演了出‘惊险大电影’啊！”中午吃饭休息时，王芬啃着窝头，忍不住调侃。
宋乔乔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苦着脸：“芬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
“嗨！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王芬拍拍她肩膀，“我刚来那会儿，给人家打醋，把醋坛子当酱油坛子搬，差点没把柜台淹了！被马主任好一顿批！你这算啥？小场面！”
下午，顾客依旧不少，但神奇的是，经过上午的“魔鬼训练”和王芬见缝插针的提点，宋乔乔感觉自己那浆糊一样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捋顺了。
再来顾客要酱油，她手虽然还有点抖，但拧盖子的动作流畅了，提子下去稳当了不少，眼睛也能兼顾着看液面和顾客了。
“阿姨，半斤‘一滴香’！您拿好！”虽然声音还有点紧，但流程顺了。
“大姐，二两白糖！”她利落地铲糖，上秤，眼睛一扫秤杆——基本平了！没再调来调去。包糖纸的动作虽然不如王芬花哨，但也包得方方正正，没漏没破。
“大姐，您的糖！一角二分钱，收您两角，找您八分！”钱票点清递过去，一气呵成！
甚至有个老太太来买桃酥，颤巍巍地指着玻璃柜里：“姑娘，给我挑两块……大点的……没掉渣的……”
宋乔乔深吸一口气，戴上干净的白布手套（这是王芬教的，显得讲究），小心地打开点心柜门，用夹子轻轻拨弄着，避开那些边角有点碎的，夹了两块最完整、最厚实的桃酥，用油纸仔细包好，双手递过去：“大娘，您看这两块行不？又大又完整！”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姑娘会挑！手稳！”
看着老太太满意的笑容，宋乔乔心里那叫一个美！比偷吃了酱鸭腿还满足！
“行啊乔乔！”王芬送走一个顾客，凑过来朝她挤挤眼，“下午这状态可以啊！秤杆子不打头了，糖包得也像样了！连桃酥都会挑了！有进步！”
宋乔乔不好意思地笑了，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感觉手里的杆秤都轻快了不少。虽然离王芬那种“人秤合一”的境界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像上午那样兵荒马乱了。这供销社的柜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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