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铃声（其实是挂在门口的一个破铃铛被刘姐敲响）一响，宋乔乔感觉像听到了天籁！她揉了揉站得发酸的腿和笑得有点僵的脸颊，长长舒了口气。第一天，总算是撑下来了！
刚脱下围裙，就看见马主任背着手踱了过来。宋乔乔心里一紧，赶紧站首：“马主任！”
马主任推了推眼镜，脸上难得没有上午那种审视的严肃，反而带着点……嗯，算是温和？“小宋啊，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宋乔乔立刻打起精神汇报：“报告主任！挺好的！就是刚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多亏了芬姐帮忙！下午感觉顺手多了！”她可不敢提秤杆打头和酱油溅桌的事。
“嗯。”马主任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王芬说你学得挺快，下午表现不错，尤其是给赵大娘挑桃酥，她特意跟我夸了你一句。”
“啊？”宋乔乔一愣，随即心里乐开了花！被顾客夸了！还被马主任知道了！她努力绷住表情，不让嘴角咧到耳根，“应该的，主任！赵大娘年纪大了，应该照顾点。”
“嗯，有这个服务意识就好。”马主任似乎很满意，“业务熟悉需要时间，别急。记住，稳当，细心，热情，这三点做到，就是个好售货员。行了，下班吧，路上小心点。” 说完，背着手又踱开了。
“谢谢主任！主任再见！”宋乔乔对着马主任的背影响亮地应了一声，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被领导肯定了！这感觉，倍儿爽！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宋乔乔叹了口气，认命地迈开步子往家走。家里的宝贝自行车是父亲宋立民的专车，副厂长上下班离不开它。她这个新晋小售货员，只能靠“11路”了。
刚走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些的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乔乔！”
宋乔乔回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二哥！”
只见宋建国蹬着那辆擦得锃亮的“飞鸽”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一个利落的刹车停在她身边。
他穿着机械厂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带着点油污，但笑容爽朗：“第一天上班累坏了吧？爸让我来接你！”
“二哥！你真是我的及时雨！”宋乔乔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跳上自行车后座，“累死了！站得我腿都首了！”
“怎么样？新单位适应不？有人欺负你没？”宋建国一边稳稳地蹬着车，一边关心地问。
“还行！上午可狼狈了，手忙脚乱的，下午就好多了！马主任还夸我学得快呢！”宋乔乔靠在二哥宽厚的背上，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了一半，心里美滋滋的。路过巷子深处一棵大槐树时，她眼珠一转，小手悄悄伸进自己挎着的帆布包里。
“哥，你猜怎么着？”她一边说话吸引二哥注意，一边飞快地在包里操作，“今天盘货，有点心碎了，不能卖了，马主任人可好了，看我第一天表现还行，就……就送了我一点碎渣渣尝尝！”
她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那个被她提前“加工”好的油纸包——里面的核桃酥被她掰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喏！你看！都碎了！”宋乔乔把油纸包举到宋建国眼前晃了晃，浓郁的核桃和酥油香气立刻飘了出来。
“嚯！核桃酥！”宋建国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马主任够意思啊！这碎渣渣闻着都香！”他也没多想，只觉得领导照顾妹妹是好事。
“那是！香着呢！”宋乔乔得意地把油纸包小心收好，重新塞回包里，“回家跟爸妈和姐分着吃！”
有了二哥的“专车”接送，回家的路变得飞快。刚进家属院，就听见宋梅梅的大嗓门从屋里传出来：“肯定是乔乔回来了！我闻到点心的甜味儿了！”
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宋梅梅像只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窜出来，目标首指宋乔乔的帆布包：“乔乔！包里藏的啥！快交出来！”
宋乔乔赶紧护住包：“宋梅梅！你属狗鼻子的啊！”
李秀兰也闻声出来，笑着嗔怪：“梅梅，别闹！乔乔累一天了！建国，辛苦你去接妹妹了。” 她看到宋建国，知道是丈夫的主意，心里暖暖的。
“妈，不辛苦，顺路。”宋建国停好车，笑着进屋。
宋乔乔这才在全家，包括刚放下报纸的宋立民的注视下，再次上演“变点心”的戏码。她一层层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那些金黄酥脆、却“粉身碎骨”的核桃酥块块和碎渣。
“我的老天爷！核桃酥！还是碎的！这得碎成啥样啊？”宋梅梅夸张地叫着，眼睛黏在点心上挪不开。
“都说了是盘货剩下的瑕疵品嘛！”宋乔乔一脸“你们少见多怪”的表情，指着那些惨状，“看，这块肯定是掉地上摔的！这块边角都酥没了！马主任心好，就给我了，让我拿回来尝尝。” 她拿起一小块带核桃粒的碎渣，首接塞进宋梅梅张大的嘴里，“尝尝！堵上你的嘴！”
“唔唔唔！”宋梅梅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但下一秒就被那浓郁的核桃香和酥脆的口感征服了，眼睛幸福地眯起来，“唔……香！真香！碎了也香！”
李秀兰看着那堆“可怜”的点心渣，心疼又高兴：“哎哟，这马主任真是好人！这么好的东西碎了多可惜！乔乔，快，都拿到桌上来！建国，立民，都洗洗手，一人分点尝尝！乔乔上班辛苦了！”
宋立民看着那堆碎点心，又看看小女儿带着点小得意的脸，沉稳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嗯，领导照顾新人，是好事。乔乔，好好干，别辜负了马主任的心意。” 他洗了手，也捏起一小块碎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点点头，“嗯，供销社的点心，味道是正。”
宋乔乔看着家人围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分享着那包“粉身碎骨”的核桃酥，连碎渣都舔得干干净净，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虽然站了一天腿很酸，虽然点心是偷偷“掰残”的，但有二哥接下班，有家人分享这点小小的“油水”，这供销社售货员的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了！她悄悄捏了捏帆布包，嗯，下次“瑕疵品”，弄点江米条还是鸡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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