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时，林薇正把煎蛋翻面。平底锅里的黄油滋滋作响，蛋清边缘泛起金黄的焦边。她伸手关小煤气灶，手腕内侧的蓝色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天前从喜马拉雅回来后突然出现的，像血管又像电路图，会随着她的情绪变化深浅。
"妈妈！"六岁的林小雨光着脚丫冲进厨房，睡衣上印着的卡通恐龙沾着牙膏沫，"我的兔子发卡找不到了！"
林薇用锅铲指了指冰箱门："看看是不是又吸在冰箱上了？"上周这孩子发现发卡能吸在金属上后，就把整个家变成了磁铁游乐场。
窗外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这个位于老城区的小院是她用最后一点积蓄租下的，房东是个耳背的退休教师，从不过问为什么单身妈妈总在深夜对着空气说话。林薇把煎蛋装盘时，余光瞥见灶台边缘的瓷砖缝里渗出一点蓝色液体——和冰川里那些一样，但转眼就蒸发了，像从没存在过。
"找到啦！"小雨举着发卡蹦过来，发梢还翘着两撮呆毛。孩子踮脚时，林薇注意到她后颈也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形状像半个齿轮。
早餐桌上，小雨把牛奶喝出了白胡子，突然歪头问："妈妈，我们为什么总是搬家呀？"
不锈钢勺子在林薇指间停顿。这己经是今年第三次了，每次那些穿黑西装的人出现在附近，她就得带着孩子连夜离开。上次在青岛，她们刚退房两小时，民宿老板就打电话说有人来查监控。
"因为妈妈的工作需要到处跑呀。"她把剥好的水煮蛋放进女儿碗里，"快吃，今天幼儿园不是有画画比赛吗？"
送完孩子，林薇拐进巷子口的旧书店。老板老周推了推眼镜，从柜台下摸出个牛皮纸袋："你要的旧报纸，八七年到九三年的都在这。"纸袋里还夹着张字条：西郊废车场，今晚八点。
书店角落的电视机正在播早间新闻："......近期多地出现不明蓝色液体，专家初步判定为特殊藻类......"画面切到某实验室，穿白大褂的背影让林薇手指一颤——那肩膀倾斜的角度，和程明调试培养皿时一模一样。
正午的菜市场人声鼎沸。林薇在鱼摊前挑鲫鱼时，发现卖豆腐的张婶今天不太对劲。这个总爱多给一把葱的阿姨，此刻切豆腐的刀工精准得吓人，每块都是完美的3厘米立方体。当张婶抬头找零时，瞳孔闪过一线蓝光。
"姑娘拿好。"递来的塑料袋里，豆腐底下压着张照片：二十年前的星辉实验室合影，年轻的林玉兰站在角落，而她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实习生，赫然是现在菜场口修表的老李。
回家路上，林薇绕道去了趟幼儿园。隔着栅栏，她看见小雨正在沙坑里堆城堡，旁边蹲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那女人抬手帮小雨捋头发时，袖口露出半截青铜色腕表——和机械苏瑾的齿轮材质相同。
煎鱼的香气填满厨房时，林薇手腕的纹路突然刺痛。她关火掀开衣袖，蓝色纹路正组成一行字："不要赴约"。窗外传来摩托车熄火的声音，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反锁了门。
"薇薇，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栗子蛋糕。"陈岩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靠近，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真是恩爱夫妻。林薇抓起水果刀转身时，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诡异蓝光，购物袋里露出的蛋糕盒印着"祝结婚七周年"的金字。
"小雨呢？"陈岩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动作自然地像回自己家。他西装口袋里别着的钢笔，笔帽上刻着"SJ"微型标志。
林薇的刀尖在颤抖。这个陈岩太完美了，连右耳后那颗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但真的陈岩从来记不住纪念日，更不会叫她"薇薇"。
"洗手间。"她盯着陈岩解领带的手——那双手正在复制真正陈岩的习惯动作，但每过七秒就会不自然地抽搐一下，像卡顿的录像回放。
浴室传来水龙头声。林薇突然冲向冰箱，从冷冻层摸出那个装着蓝色液体的香水瓶——冰川带回来的最后样本。瓶身触到陈岩皮肤的瞬间，他的面部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般扭曲起来，露出底下齿轮转动的金属骨骼。
"你果然比前218个迭代都聪明。"假陈岩的声音变成电子合成音，西装崩开线头，露出胸腔里的蓝色晶体，"但孩子己经接受第一阶段的基因编码了。"
林薇砸碎香水瓶，蓝色液体溅在对方脸上。腐蚀的滋滋声中，她抓起孩子书包里的蜡笔，在厨房瓷砖上画了个莫比乌斯环。当最后一笔闭合时，整个房间的空气突然凝固，假陈岩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僵在原地。
窗外传来尖锐的刹车声。林薇抱起熟睡的小雨翻出后院时，看见巷子口停着辆破旧面包车，驾驶座上的老周举着块写有"西郊"字样的纸板。
夜雨打在废车场的铁皮棚顶上，像无数小鼓在敲。林薇把小雨裹在防水布下，孩子因为感冒药睡得正沉。老周从一辆报废救护车里拖出个铁皮箱，里面装着泛黄的星辉实验档案。
"你母亲留下的。"老周咳嗽着点燃煤油灯，灯光照出他脖子上与小雨同款的齿轮印记，"我们这些'残次品'等了二十年，就为等一个能激活逆编码的孩子。"
档案里掉出张幼儿园合影，年轻时的林玉兰站在"张婶"和"老李"中间，所有人都比着"V"字手势。照片背面写着："当孩子画下第一个完美闭环，递归将终结于起点。"
小雨在梦中呓语："妈妈，我画了只吃自己尾巴的蛇..."林薇猛地想起今早孩子书包里的画——被老师评为"想象力丰富"的那幅涂鸦，现在想来分明是条首尾相衔的莫比乌斯环。
废车场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老周脸色骤变，迅速合上铁皮箱："他们找到这里了！带着孩子去码头，找艘叫'新希望'的渔船..."
话音未落，蓝色探照灯刺破雨幕。林薇抱起孩子钻进车堆间隙时，听见老周最后的喊声："记住！她画的每幅画都会改变现实规则！"
小雨在她怀里翻身，滚烫的额头贴着林薇锁骨。孩子睡衣口袋里掉出半截粉笔，在积水里画出荧蓝色的线。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所有车灯突然同时转向，照亮墙上那幅巨大的涂鸦——不知何时出现的，正是小雨今天在幼儿园画的"吃尾巴的蛇"，此刻正在雨中泛着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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