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夜傻了。
他看着盘膝在地，浑身妖气冲天，引得风云变色的老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天劫！
那汇聚在道观上空的，是货真价实的天劫！
虽然还未成型，但那股煌煌天威，那股源自天地本源的、对逆天修行者的无情审判之意，他这个曾经的邪修，再熟悉不过了！
他自己当年为了躲避天道感应，用《万魂典》的秘法遮蔽天机，才勉强苟活。而老牛这种大妖，每一次突破瓶颈，都必然会引来天劫洗礼，九死一生。
可现在，他，顾长夜，亲手把老牛的天劫给“赏”出来了！
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
一旦天劫落下，别说他这个小小的房间，恐怕整座青云山都得被劈成焦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顾长夜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他表面上还必须维持着那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可背在身后的双手，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了。
他不能动，不能跑，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惊慌。
因为他是“顾上仙”。
上仙怎么能被区区天劫吓到呢？
就在顾长夜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逼疯的时候，后院躺椅的方向，传来了师父那带着浓浓睡意的、不满的嘟囔声。
“嗯……吵死了……”
张守一缓缓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黑压压的劫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搞什么名堂？天怎么阴了？要下雨了吗？”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朝着晾在院子里的几件衣服走去。
“真是的，这天说变就变，我的道袍还没干呢！臭小子，也不知道帮忙收一下衣服！”
他走到晾衣杆前，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那几件宝贝道袍收了下来，抱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己经开始有电蛇闪烁的劫云，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更浓了。
他空出一只手，对着天空，像是在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随意地挥了挥。
“去去去，别在这儿下，我后院还晒着咸菜干呢，淋湿了还得重新晒，烦不烦啊！”
他的声音不大，就是最寻常的抱怨。
然而，就在他挥手的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原本还在疯狂汇聚、威压越来越重的劫云，猛地一滞！
紧接着，在顾长夜那几乎要瞪出眼眶的注视下，那片足以让任何渡劫期修士魂飞魄散的恐怖劫云，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噗”的一声，烟消云散。
不是慢慢散去，而是瞬间消失！
风停了，雷歇了，乌云散尽，天空再次恢复了万里无云的清朗，阳光重新洒下，温暖而祥和，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张守一抱着衣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转身晃晃悠悠地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嘴里还嘀咕着：“现在的天气，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顾长夜：“……”
他张着嘴，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快要出窍了。
挥……挥手……就把天劫给……赶走了？
理由是……怕淋湿了咸菜干？
这一刻，顾长夜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之前对师父实力的所有猜测，都是那么的幼稚，那么的可笑。
他不是巨龙，也不是青天。
他是规则本身。
就在顾长夜的世界观在破碎与重组之间反复横跳时，地上的老牛，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精光爆射！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磅礴妖力，在他体内奔涌不息！他不仅成功突破了瓶颈，而且因为没有经过天劫的损耗，修为被完美地巩固了下来，根基之扎实，远超想象！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激动得热泪盈眶。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顾长夜，以及……刚刚消失在门口的，老神仙那伟岸的背影。
他当然也感受到了刚才的天劫之威，也看到了老神仙那“挥手斥天”的无上神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顾上仙赏赐自己大道茶叶，助自己突破，是第一重恩情！
老神仙嫌天劫聒噪，出手为自己抹去雷罚，让自己完美破境，这是第二重再造之恩！
这两位，哪里是神仙，分明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啊！
老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感激，他对着顾长夜和张守一房间的方向，纳头便拜，用上了妖族最高贵的五体投地大礼，声泪俱下地吼道：
“上仙、老神仙再造之恩，小牛永世不忘！从今往后，小牛愿为两位上仙门下走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长夜站在原地，接受着这位新鲜出炉的妖王大能的跪拜，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上仙”的平静，可嘴角，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他感觉，自己在这条“狐假虎威”的康庄大道上，好像……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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