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纱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陆梅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周志强那件袖口磨破的衬衫。线是最普通的白线,针脚细密均匀,像她这个人一样,不声不响,却透着股韧劲。
洗衣机在阳台嗡嗡地转着,里面是周晓彤换下来的校服。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指向三点半。这个时间,李桂兰通常会去楼下和几个老太太聊天,周志强在单位,周晓彤在学校,家里难得有片刻的安静。
陆梅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把衬衫平铺在膝盖上。这是件深蓝色的纯棉衬衫,周志强穿了三年,袖口和领口都磨出了毛边,她却一首没舍得扔。不是买不起新的,是觉得还能穿,浪费了可惜。李桂兰总骂她“抠门”、“上不了台面”,说“周志强现在大小是个部门主任,穿成这样让人笑话”。
陆梅叹了口气,把衬衫叠好放进衣柜。她知道李桂兰是嫌她出身农村,带不出手,可日子是自己过的,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李桂兰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个布袋子,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看见陆梅,眼睛亮了一下。
“梅啊,忙着呢?”李桂兰把布袋子往茶几上一放,声音透着股不寻常的热络。
陆梅心里咯噔一下,李桂兰这语气,准没什么好事。“刚把志强的衬衫补好,妈您坐。”她起身想给婆婆倒杯水。
“不用不用。”李桂兰拉住她,神神秘秘地把布袋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布袋子是那种最常见的红色塑料袋,上面印着“福”字,己经有些褪色。陆梅疑惑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李桂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点邀功的得意。
陆梅犹豫了一下,伸手解开袋子。里面是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小包,沉甸甸的,打开纸包,露出里面褐色的粉末,像是什么东西磨成的面,闻起来有点淡淡的土腥味,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味。
“这是……”陆梅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托人给你弄来的好东西。”李桂兰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是个老方子,专门给男人补身体的,效果好得很。”
陆梅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你想啊,”李桂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点急切,“你跟志强结婚这么多年,就生了晓彤一个丫头片子。不是我说你,这家里没个带把的就是不行,你看志强现在,是不是回家越来越晚了?”
陆梅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李桂兰打断了。
“我知道你委屈,可这就是现实。”李桂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男人嘛,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你把这药给志强偷偷拌在汤里或者粥里,让他喝了,保管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看谁还敢说你闲话!”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发亮:“有了儿子,志强的心自然就回家里了,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根本不算什么。这叫什么?这叫拴住男人的心,得先拴住他的根!”
“妈,”陆梅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发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生男生女都一样,再说……再说这东西来历不明的,万一喝坏了身体怎么办?”
“你懂什么!”李桂兰立刻拉下脸,声音也拔高了,“这是我托乡下的老姐妹找的老神医开的方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人家说了,这药纯天然,没副作用,就是让男人精力旺盛,容易怀儿子!”
她把牛皮纸包往陆梅手里一塞:“我告诉你陆梅,这可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周家好!你要是还想好好跟志强过日子,就把这药给我用好!不然……”
李桂兰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陆梅捏着手里的纸包,褐色的粉末透过薄薄的纸,硌得手心发痒。她看着李桂兰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为了我好?为了周家好?
在她们眼里,她陆梅就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吗?生不出儿子,就活该被丈夫冷落,被婆婆嫌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二十年哑妻她想起周志强手机里张倩的消息,想起菜市场里那个别着珍珠发卡的女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李桂兰以为生个儿子就能留住周志强的心,可她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一个孩子就能拴住的。
“妈,这药我不能用。”陆梅深吸一口气,把纸包递了回去,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志强身体挺好的,不需要补什么。再说,生男生女顺其自然,我不信这些偏方。”
“你!”李桂兰没想到她敢拒绝,气得脸都白了,“陆梅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我告诉你,这药你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
她一把抢过纸包,又塞回陆梅怀里,力道大得陆梅胳膊都疼了。“我可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要是下个月还没动静,我就亲自给志强熬药!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李桂兰撂下狠话,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震得墙上的日历都晃了晃。
客厅里只剩下陆梅一个人,手里还捏着那个沉甸甸的纸包。褐色的粉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怪味,像一根无形的绳子,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越勒越紧。
她走到阳台,洗衣机刚好停下,发出“嘀嘀”的提示音。她把校服拿出来晾晒,看着窗外的天空。傍晚的云霞红得像火,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灰暗的角落。
陆梅拿着那个纸包,站在阳台上犹豫了很久。扔了?李桂兰肯定会发现,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给周志强喝?她做不到,且不说这药有没有副作用,单是这种方式,就让她觉得屈辱。
她低头看着楼下花坛里种的月季和冬青,那是她去年春天种下的,平时打理得很用心,长得郁郁葱葱。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陆梅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快步走下楼梯,来到花坛边。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牛皮纸包,一股更浓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她捏起一小撮粉末,撒在月季花丛旁边的空地上,又用树枝把粉末和泥土混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把空了的牛皮纸包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深处,又在上面盖了些废纸。
回到楼上,陆梅反复洗了几遍手,可总觉得那股怪味还残留在指尖。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桂兰紧闭的房门,心里说不出的疲惫。
晚饭时,李桂兰没再提药的事,只是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时不时给周志强夹菜,嘘寒问暖,把陆梅和周晓彤晾在一边。
周志强似乎没察觉到气氛不对,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偶尔发出一两声笑。周晓彤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奶奶,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陆梅没什么胃口,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第二天一早,陆梅去阳台晾衣服,特意往下看了一眼花坛。昨天撒了粉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心里松了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就是些普通的草药。
可到了下午,她再去看时,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片撒了粉末的地方,原本绿油油的青草变得枯黄,连旁边月季的叶子也卷了边,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
陆梅站在阳台上,看着那圈枯黄的草,手脚冰凉。
这哪里是什么补药,分明是有毒的东西!
李桂兰竟然想让周志强喝这种东西?就为了生个儿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传遍全身。她突然觉得这个家像个牢笼,而李桂兰就是那个最可怕的狱卒,手里拿着无形的毒药,一点点侵蚀着这里的一切。
陆梅回到房间,坐在床沿,看着窗外。阳光很好,照在楼下的花坛里,那圈枯黄的草在一片绿色中格外刺眼,像一个警告,提醒着她这里的危险。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但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再退让了。
就像那包被她倒进花坛的“补药”,有些伤害,她必须学会拒绝,哪怕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
陆梅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她的刺绣绷子和几束丝线。她拿起一根针,穿上线,在布上绣了起来。针尖刺破布料,留下一个个细密的针脚,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也像她在绝境中,悄悄扎下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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