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展那天是个响晴的天,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把社区活动中心的展厅照得亮堂堂的。陆梅早上五点就起了,把最后一幅作品挂上去——那是幅《紫藤花》,藤蔓缠绕着向上,紫得透亮,像是能闻到香味。
“妈,喝口水吧,你都站一早上了。”周晓彤拿着保温杯走过来,给她递到手里,“林宇去买早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陆梅接过杯子,指尖有点凉。展厅里挂满了她这两年绣的作品,三十多幅,每一幅都标着名字:《春燕》《秋实》《母亲的手》……最显眼的位置,留着给《围裙》。
“紧张不?”周晓彤看着她发红的眼角,笑着问。
“有点。”陆梅实话实说,“怕没人来,怕人家看不上。”
“怎么会!”周晓彤拉着她走到《围裙》前,“就冲这幅,也得挤破门。”
《围裙》是陆梅花了三个月才绣好的。藏青色的底布,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针脚,纵横交错,像一张网,又像一道道锁链,缠在围裙上。但在围裙的下摆,却绣着一朵盛开的红梅,花瓣层层叠叠,透着股韧劲,连花蕊都绣得清清楚楚。
“这锁链绣得真绝,看着都让人心里发紧。”表姐不知啥时候进来的,手里还拎着个果篮,“可这梅花一出来,又觉得亮堂了。”
陆梅笑了:“就你会说。”
“我说的是实话。”表姐把果篮放在接待台上,“昨天我跟你姐夫说要来给你帮忙,他还说‘陆梅现在可是大艺术家了’。”
正说着,王老师也来了,穿着件米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个相机。“陆女士,恭喜啊。”他举起相机,“我能拍几张吗?留个纪念。”
“当然能。”陆梅赶紧说,“王老师,您可得多提提意见。”
“不敢当,我是来学习的。”王老师一边拍照一边说,“你这作品,有生活,有力量,比那些挂在美术馆里的还动人。”
八点半的时候,展厅里己经来了不少人。有社区里认识的老街坊,有之前在网店买过她刺绣的客户,还有些是周晓彤学校的老师同学,林宇也带着他爸妈来了。
“阿姨,您这手艺太厉害了!”林宇妈妈看着一幅《纳鞋底》,眼睛都首了,“这针脚,比机器扎的还匀。”
“都是瞎绣的。”陆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妈,张阿姨她们来了。”周晓彤指着门口,几个穿着鲜艳的阿姨走进来,是之前陆梅教过刺绣的社区妇女。
“梅妹子,我们来给你撑场子!”张阿姨嗓门大,一进来就嚷嚷,“你看,我把你教我的那个‘平安结’也带来了,挂在你这儿当展品,不嫌弃吧?”
“哪儿能嫌弃!”陆梅赶紧接过那个红绸子编的平安结,“这是给我增光呢。”
人越来越多,展厅里慢慢热闹起来。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小声讨论着墙上的作品。
“你看这幅《灶台》,烟筒里的烟都是绣出来的,跟真的一样。”
“我最喜欢那幅《纺车》,我奶奶以前就用这个纺线,看着就亲切。”
“这幅《围裙》有点意思,这锁链……是说当妈的都被家务捆着吗?”
听到这话,陆梅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指着《围裙》跟同伴说话。
“可你看这梅花。”她同伴指着下摆,“再捆着,也能开花。”
陆梅的眼眶有点热。她绣这幅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自己,想的是李桂兰,想的是张阿姨,想的是所有围着灶台转的女人。她们被生活捆着,被责任捆着,可谁不是在这捆着里,硬生生开出花来呢?
“陆女士,这幅《围裙》是你最想表达的吧?”王老师走到她身边,声音很轻。
“嗯。”陆梅点点头,“以前总觉得围裙就是干活的,后来才明白,围裙里藏着的是日子,是力气。”
“说得好。”王老师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你这朵梅,也开得正好。”
陆梅笑了,心里像被阳光晒着,暖暖的。
中午的时候,表姐给大家订了盒饭,就在展厅外面的走廊里吃。张阿姨拉着陆梅,非要跟她合张影。
“等我孙子长大了,我就告诉他,这是我认识的大艺术家,当年还教过我绣花呢。”张阿姨笑得满脸褶子。
“阿姨,您可别叫我艺术家,我就是个绣花儿的。”陆梅赶紧说。
“咋不是?”张阿姨不乐意了,“能把日子绣得这么明白,就是艺术家!”
下午,区里的文化馆馆长也来了,是王老师的老熟人。他围着展厅转了两圈,拉着陆梅说:“陆老师,下个月我们馆有个非遗展,能不能把你的作品也放进去?让更多人看看咱们民间的手艺。”
陆梅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我……我这能行吗?”
“太能行了!”馆长拍着她的肩膀,“就你这《围裙》,比啥都有说服力,这才是真正的文化,有根的。”
周晓彤在旁边听得首蹦:“妈!馆长都认可你了!”
陆梅看着馆长,又看看王老师,王老师冲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鼓励。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行,我去!”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人渐渐少了。陆梅和周晓彤开始收拾,把作品小心地取下来。林宇和他爸妈也留下来帮忙,林宇爸爸还开玩笑说:“以后我家装修,就得挂幅陆阿姨的绣品,比啥画都有意义。”
王老师走的时候,特意跟陆梅说:“别累着,明天我来帮你整理。”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行。”陆梅赶紧摆手。
“没事,我反正也没事。”王老师笑了笑,“就当是……学习了。”
送走最后一个人,陆梅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展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墙上挂作品的痕迹,空气里好像还留着丝线和阳光的味道。
“妈,你真棒。”周晓彤走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我就知道你能行。”
陆梅摸着女儿的头发,突然想起刚离婚那会儿,她抱着刺绣绷子在出租屋里哭,觉得天塌下来了。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的绣品能挂满一个展厅,能被这么多人喜欢。
“走,回家。”陆梅拿起装着《围裙》的盒子,“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好!”
母女俩锁上门,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陆梅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不是因为重量,是因为里面装着的,是她这一辈子的委屈和坚韧,是她用一针一线,给自己绣出来的新生。
路过花店的时候,陆梅停了下来,买了一束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朝着太阳,看着就让人高兴。
“妈,你以前不是不爱买这些吗?”周晓彤问。
“以前是以前。”陆梅抱着花,脚步轻快,“现在啊,就得看点亮堂的。”
晚风拂过,带着花香和青草的味道。陆梅抬头看了看天,晚霞红得像她绣的那朵梅花,心里踏实得很。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的针下,还有好多好多故事要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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