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陆梅正在店里教小李绣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针脚要密，线要匀，指尖拈着的丝线在布上慢慢游走，开出淡淡的粉色。
“梅姐，你看我这针脚是不是还是歪的？”小李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绣绷递过来。
陆梅凑近看了看，笑着说：“比上次强多了，就是这儿，转弯的时候慢一点，别急。”她拿起绣花针，在布上示范了两针，“你看，这样是不是就顺了？”
“嗯！还是梅姐厉害！”小李佩服地说。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陆梅抬头，愣了一下。
门口站着的是周志强。
他比上次见面时黑了，也瘦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脚沾了点泥，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里少了以前的烦躁和躲闪，多了点平静，还有点……局促。
“你来了。”陆梅放下手里的活，语气淡淡的，像见了个普通街坊。
“嗯，”周志强点点头，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落在墙上挂着的那些绣品上，“你这店……挺好的。”
“还行，瞎忙活。”陆梅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坐？”
“不了，就在这儿说两句吧。”周志强站在门口，没往里走，手里拎着个小小的花盆，用塑料袋套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小李识趣地说：“梅姐，我去仓库看看线够不够，你们聊。”
店里就剩下他们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绣线味和阳光的味道，还有点说不出的安静。
“听说……你要去外地了？”陆梅先开了口，是表姐前两天跟她说的，说周志强在山区修路的活儿结束了，要去南边的一个公益组织，继续做志愿者。
“嗯，”周志强点点头，把手里的花盆往前递了递，“给你的。”
陆梅接过来，解开塑料袋一看，是盆茉莉，枝叶绿油油的，上面还缀着几个小小的花苞，清香淡淡的，很好闻。
“知道你喜欢这个。”周志强挠了挠头，有点不自然，“以前家里养过一盆，你总说香。”
陆梅想起那盆茉莉，还是刚结婚那两年养的，后来被李桂兰嫌“招虫子”，偷偷扔了。她那时候心疼了好几天，周志强那时候正忙着升职，根本没注意到。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谢谢。”陆梅把花盆放在窗台上，阳光照在叶子上，亮闪闪的，“挺好的，我正好缺盆花。”
“你喜欢就好。”周志强松了口气似的，嘴角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
他往店里又看了看，目光落在工作台旁边的一张照片上，是周晓彤和林宇的合影，两个年轻人笑得灿烂。
“晓彤……还好吗？”他轻声问。
“挺好的，在摄影工作室上班，忙得很。”陆梅说，“前两天还跟我念叨，说要跟林宇去拍一组山区孩子的照片，跟你似的，尽往偏地方跑。”
周志强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她……还恨我吗？”
陆梅想了想，说：“谈不上恨，就是不怎么想提起。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以前的事，她心里有数。”
周志强点点头，没说话，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二十年哑妻
“我明天就走了。”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看着陆梅，“去云南，那边有个支教点，缺人，我去帮帮忙。”
“挺好的。”陆梅看着他，“山区条件苦，自己多保重。”
“嗯，”周志强应着，眼神里有了点释然，“以前吧，总觉得日子过得憋屈，怪我妈管太多，怪你太闷，怪这怪那的，从来没想想自己的问题。”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山里修路那阵子，天天跟石头较劲，才明白过来，人啊，最该较劲的是自己的心。”
陆梅没接话，静静地听着。
“我对不起你，陆梅。”周志强的声音有点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后来……后来又浑，做了不少糊涂事。”他看着陆梅，眼神很真诚，“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就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
“都过去了。”陆梅轻声说，“人这辈子，谁还没犯过浑？知道错了，以后好好走就行。”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恨，也没有怨，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周志强看着她，突然笑了，是那种放下了什么的笑：“你现在……挺好的，真的。比以前亮堂多了。”
“嗯，还行。”陆梅笑了笑，“自己挣钱自己花，踏实。”
“那就好。”周志强往后退了一步，“我走了。”
“走了？”
“嗯，”他点点头，深深地看了陆梅一眼，像是要把她现在的样子记在心里，“陆梅，祝你……幸福。”
这西个字，他说得很慢，很认真。
陆梅看着他，阳光照在他脸上，把眼角的皱纹都照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她爱过，也恨过，纠缠了大半生，如今终于要走向不同的路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好像轻轻落了地。
“你也保重。”陆梅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到了那边，好好干，也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没有敷衍，没有怨恨，只有一句真心实意的“保重”。
周志强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点头，转身大步走了。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没有回头。
陆梅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慢慢转过身，回到店里。
小李从仓库里探出头：“梅姐，他走啦？”
“嗯，走了。”陆梅走到窗台边，看着那盆茉莉，伸手碰了碰叶子，软软的，带着点。
“那花挺好看的。”小李凑过来说。
“嗯，挺好的。”陆梅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绣绷，“来，我们继续绣，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转弯的时候要慢一点。”小李赶紧坐下。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绣绷上，陆梅的手指拈着丝线，在布上慢慢游走，一针一线，沉稳而坚定。
窗外的风吹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还有远处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陆梅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很蓝，云很白，一切都好得很。
她低下头，继续刺绣，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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