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塔落成那天，杭州城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蜜色。
林小茶站在观景台上，望着脚下九层飞檐在暮色中舒展如莲。塔顶的千月莲藻井正随着天色变换颜色——从鎏金到靛蓝，最后沉淀成苏挽月最爱的月白色。萧景琰的手搭在她肩头，掌心还留着上午揭幕时礼炮的余温：“你看，和我们设计图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不止呢。”林小茶指着塔身第三层的砖雕。那里刻着一对交颈的锦鲤，尾鳍间缠着半朵莲花——是她昨夜对着星图临时改的，“我突然想起，苏夫人在血书里画过这种鱼。她说‘锦鲤跃龙门，是为了看一眼另一个世界的月亮’。”
萧景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苏夫人若在天有灵，应该会夸你。”
台下突然爆发出欢呼。林小茶转头，看见顾时衍正举着相机拍她，镜头里的他西装笔挺，腕间那块镇星表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镜头扫过观众席时，她瞥见第一排坐着位白发老太太，脖颈间戴着条翡翠项链——坠子竟和她颈间的玉牌纹路如出一辙。
“那是……”林小茶刚要开口，老太太己经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
“小茶。”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的温糯，“我是顾阿婆，时衍的奶奶。”
林小茶愣住。她记得顾时衍说过，奶奶十年前就去世了。可眼前的老太太分明精神矍铄，眼角的皱纹里还漾着笑：“别怕，我是来送东西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块半透明的玉牌，和林小茶颈间的魂玉严丝合缝。
“这是承煜公当年给我的。”顾阿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他说，若有朝一日能见到苏夫人的转世，就把这半块玉还她。”她的目光扫过林小茶和萧景琰交握的手，“当年承煜公战死前，托人带信给我，说‘苏姑娘的情债，该由我来还’。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用半条命换了苏夫人的转世。”
“所以……”林小茶的声音发颤，“苏夫人的魂玉，其实是您和承煜公的？”
顾阿婆点头：“当年苏夫人用魂魄养玉，是为了护住武陵王的血脉。我们顾家世代守着这半块玉，等的就是今天。”她将玉牌塞进林小茶手中，“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林小茶握着完整的玉牌，突然想起苏挽月在星渊里说的话：“小茶，这玉佩不是钥匙，是信物。它会替我看着你们，把日子过成诗。”
“阿婆，”萧景琰上前一步，“我爷爷的日记里提到过您。他说您年轻时最爱穿月白衫子，总在雷峰塔下等一个人。”
顾阿婆笑了：“是等他啊。等了五十年，等到头发白了，才等到他托人带话，说‘苏姑娘托我照顾你’。”她指了指塔顶的藻井，“你们看，那莲瓣上的字，是我和老头子当年刻的。”
林小茶抬头，发现藻井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顾陈氏与萧承煜，共守星渊三百年。”
“原来……”萧景琰的声音哽咽，“我爷爷和顾阿婆，才是最早守着星渊的人。”
暮色渐浓，观景台的灯光次第亮起。林小茶望着脚下的城市，万家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星子。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工地发现的——塔基深处有块刻着“承煜手植”的青石板，下面埋着坛酒，酒坛上的封条写着“待小茶与景琰成婚时启”。
“要喝喜酒了？”顾阿婆眯眼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赶上。”
萧景琰耳尖泛红，低头用额头抵着林小茶的：“快了。”
“等等。”林小茶突然拽住他的袖子，“你看塔尖！”
千月莲藻井的中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轮满月。月光透过琉璃瓦洒下来，在两人脚边织出银色的网。林小茶摸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月轮里竟映出两道身影——是穿玄色锦袍的武陵王和月白襦裙的苏挽月，他们并肩站在星渊前，苏挽月指着塔顶，轻声说：“承煜，你看，我们的月亮。”
“是他们在看我们。”萧景琰的声音温柔得像片云，“苏夫人说，星渊是面镜子，照见的是所有真心相爱的人。”
顾阿婆突然抹了抹眼睛：“当年我和老头子在雷峰塔下等了三十年，以为他早忘了。后来他托人带了块玉来，说‘我在星渊里，替你看月亮’。原来啊，有些等待，是为了换另一种永远。”
塔下的工地上，工人们正忙着布置烟花。林小茶望着漫天的烟火，突然想起苏挽月在血书里写的最后一句话：“小茶，景琰，去建一座塔吧，让我们的月亮，永远挂在上面。”
“要再加层吗？”萧景琰指了指塔顶，“再加一层观景台，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好。”林小茶笑着点头，“再加层，刻上‘承煜与挽月，小茶与景琰’。”
烟花在夜空绽放成莲花的形状。林小茶靠在萧景琰肩头，听着他的心跳和远处的欢呼声重叠在一起。她摸出颈间的玉牌，月光透过玉牌，在地上投下“承煜与挽月”的影子，而影子的边缘，正慢慢浮现出新的字迹——“林小茶与萧景琰，岁岁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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