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的清晨来得迟。
苏夏站在“张记米行”的后巷里，望着墙根下的青苔。昨夜的桂花香还残留在空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是“引魂铃”与“归墟铃”共鸣时，引来的怨气。
“苏姐，”小张举着强光手电筒，光束扫过后巷的砖墙，“这里有块血渍。”
苏夏蹲下身。血渍呈暗褐色，己经渗透进砖缝里，形状像朵枯萎的梅花。她想起老戏台的血渍，想起沈阿昭的水袖，想起阿月的魂说“穿黑衣服的男人有腐臭味”。
“陆队，”她首起身子，“陈教授说，‘守铃人’的铃铛能感应到‘宿敌’。”她摸向颈间的“归墟铃”，铃铛突然发烫，“这血渍……可能和他有关。”
陆远的手电筒光束在墙上扫过，最终停在砖缝里的一枚铜钱上。铜钱边缘刻着“崇祯通宝”，与沈阿昭的戏服、周鸿的婚书如出一辙。他弯腰捡起铜钱，指尖刚碰到，就传来一阵灼痛——像被火烫了一下。
“苏夏，”他的声音发沉，“这铜钱上有咒。”
苏夏接过铜钱。铜钱的背面刻着行小字：“破铃者，死。”她想起在敦煌，“摄魂铃”的铜钱上也有类似的咒；在苏州博物馆，陈教授说过，“守铃人”的敌人总爱用“破铃咒”来摧毁铃铛的灵性。
“他来了。”
阴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苏夏抬头，看见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青石板路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削瘦的下巴。他身上散发着股腐臭味，像埋了百年的尸体。
“守铃人。”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交出‘引魂铃’，我饶你不死。”
陆远挡在苏夏身前，深灰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握住“引魂铃”，铃铛发出嗡鸣，像在警告来者。
“你是谁？”苏夏问。
男人笑了，笑声里带着股子阴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铃铛，该归我了。”
他从怀里掏出把青铜剑，剑身上刻着缠枝莲纹，与“引魂铃”的纹路如出一辙。苏夏认得这把剑——在南京梅花山的地穴里，周鸿的笔记里提到过，“破铃者”用的是“噬魂剑”，能吸走铃铛的灵性。
“苏夏，”陆远低声说，“你退后，我来对付他。”
“不。”苏夏抓住他的手腕，“我们一起。”
男人的剑刺了过来。陆远侧身避开，剑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苏夏举起“归墟铃”，铃铛发出幽蓝的光，照得男人睁不开眼。
“啊——”男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苏夏！”陆远惊呼。
苏夏的指尖渗出鲜血，染红了“归墟铃”。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昭昭，有些痛，要自己扛。”原来，“净魂”的代价，是替所爱之人承受伤害。
“走！”陆远拽着她往巷外跑。
男人的剑追了过来。苏夏回头，看见男人的脸——是周鸿！他的脸上爬满蛆虫，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牙齿。
“沈阿昭……”周鸿的声音像野兽的嚎叫，“我要你偿命！”
苏夏的心一揪。她想起在南京梅花山，沈阿昭的魂说“阿姐，唱吧”；在苏州旧宅，顾阿婆说“戏魂未散”。原来，周鸿的怨气，是因为沈阿昭锁了魂，没等他来娶她。
“阿远！”她喊道。
陆远转身，将“引魂铃”抛向周鸿。铃铛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落在周鸿脚边。周鸿惨叫一声，捂住胸口，七窍流血。
“不——”周鸿的声音越来越弱，“沈阿昭……我……”
他的身体渐渐消散，化作片黑雾，被风吹散在巷子里。
苏夏瘫坐在地上，望着陆远。他的肩膀上渗着血，却仍笑着：“没事了。”
“你受伤了。”苏夏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小伤。”陆远握住她的手，“比起你，这点伤不算什么。”
苏夏的眼泪掉下来。她想起在敦煌，陆远替她挡下怨念；在苏州博物馆，陆远说“我陪你唱完这折”；此刻，陆远为她挡下“破铃咒”，掌心的温度透过银镯传来，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陆远，”她轻声说，“我们结婚吧。”
陆远愣住。他的眼睛里有光，像当年在敦煌，他举着“引魂铃”站在她面前时的模样。
“好。”他笑着，“等我们解决了所有‘守铃人’的事，就结婚。”
苏夏点了点头。她摸向颈间的“归墟铃”，铃铛还在发烫，像有人在她心里轻轻哼着戏文。
远处传来小张的喊叫声：“苏姐！陆队！陈教授说，周鸿的笔记里提到，还有个‘守铃人’的后裔，在杭州！”
苏夏抬起头。阳光透过巷口的梧桐树洒下来，在她和陆远的肩头铺了层金粉。她望着陆远的侧影，忽然明白，所谓“完整”，不是找到某个具体的“归墟”，而是在守护与传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灵归处——那里有爱，有戏，有铃铛，还有永远陪在她身边的“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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