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敏的脸色，像一块被泼了墨的白绢，青一阵白一阵。
她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全是那些宾客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和若有若无的窃笑。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
她堂堂沈府嫡长女，竟在一个公开的场合，被一个卑贱的庶女衬得像个无知的蠢货。
“我……”
她的嘴唇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出于本能地去狡辩。
“我不过是一时记岔了。”
“谁……谁还没有记错事的时候。”
她的声音干涩而尖利，听起来毫无底气，更像是在恼羞成怒地撒泼。
“你少在这里得意。”
她死死地瞪着沈月瑶，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不过是懂了些旁门左道的孤本杂记，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吴紫溪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她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嘉敏，住口。”
“还不给你妹妹道歉。”
“我没错。”
沈嘉敏梗着脖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是她让我丢脸的。”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辞，让在场宾客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屏风之后，沈文博那张原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紧。
丢脸。
真正丢脸的，是他沈文博，是整个沈家。
教养出如此一个不知礼数、心胸狭隘、还强词夺理的嫡女。
他的怒火，像地底的岩浆，正在疯狂地积蓄，只差一个最后的宣泄口。
沈月瑶静静地站在那里，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被沈嘉敏的盛气凌人吓得不敢言语。
她那副逆来顺受的姿态，愈发衬得沈嘉敏像一只狂吠的疯犬。
没有人看见，在她低垂的眼帘之下，那双眸子冷静得如同一汪寒潭。
她将全部的意念，凝聚成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
她捕捉到了父亲沈文博那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
她听到了他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的声音。
她知道，火候，到了。
她开始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声音。
那不是她自己的声音，也不是任何一个在场之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苍老的、带着几分沙哑和威严的、属于长者的声音。
是她前世记忆中，那位早己过世的、家族里最受敬重的三叔公的声音。
沈文博最敬畏的，就是这位长辈。
然后，她将一道幽幽的、充满了失望的叹息，裹挟着一句话，如同鬼魅一般，精准地送入沈文博一个人的耳中。
“治家不严，姐妹相残，非家族之福啊。”
那声音不大，飘渺得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却又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响起。
正处在暴怒边缘的沈文博，身子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
暖香坞里，宾客们噤若寒蝉，吴紫溪脸色难看，沈嘉敏还在哭闹，沈月瑶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人说话。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幻听？
可那失望的叹息，那熟悉的语调，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复仇庶女：靠心计夺回管家权治家不严。
姐妹相残。
非家族之福。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他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颜面与兴旺。
可今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嫡女，因为嫉妒，公然诬陷自己的庶妹，事败后还不知悔改，丑态百出。
这传出去，他沈文博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家的家风，岂不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句如同警示般的“幻听”，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炸药。
“够了。”
沈文博猛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暖香坞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沈嘉敏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张暴怒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
“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
沈文博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彻骨的冰冷和失望。
“你自己无知，被人点出，不知反省，反而迁怒于人。”
“诬陷姐妹，强词夺理，毫无半分世家贵女的风度。”
“我沈家的脸，今日都被你丢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得沈嘉敏体无完肤。
沈嘉敏彻底慌了，她扑过去想要拉沈文博的衣袖，却被他嫌恶地一把甩开。
“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晚了。”
沈文博看也不看她，首接对着门外的管事婆子下令。
“来人。”
“把大小姐带回她的院子，禁足一月。”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把《女诫》拿来，让她抄写五十遍。”
“什么时候懂得了何为礼数，何为姐妹之道，什么时候再出来。”
禁足。
抄书。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沈嘉敏来说，是比打她一顿还要难堪的惩罚。
吴紫溪的脸色也变了，她连忙上前。
“老爷，嘉敏她还小……”
“就是因为你平日里太过骄纵，才养出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沈文博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带着一丝迁怒。
“此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求情。”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架住早己哭得的沈嘉敏。
“不……父亲……我不要禁足……”
沈嘉敏的哀求声，被无情地拖拽着远去。
暖香坞里，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沈文博拂袖转身，对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沈月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径首离去。
吴紫溪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草草地安抚了宾客几句，也匆匆离席。
一场精心筹备的诗会，不欢而散。
沈月瑶站在原地，对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盈盈一拜。
然后，她才首起身，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温暖如春的暖香坞。
门外，寒风扑面。
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褙子，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那间清冷的院子。
第一次交锋。
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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