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自……看着她！不准……出任何……差错！”
赫连决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锁链，沉沉地套在了明珠的脖颈上。他闭着眼，气息微弱，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那命令，既是试探，也是枷锁。
明珠的心沉了下去。亲自看守德太妃？这无异于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德太妃是烫手山芋，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看守她，意味着要首面王府内外所有觊觎的目光，要承担一旦出事便是万劫不复的责任！更要命的是，她必须时刻警惕，防止德太妃说出任何可能刺激赫连决的真相！
但……她别无选择。
“是。”明珠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她没有挣扎，任由手腕上的剧痛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她缓缓抽回手（赫连决这次没有阻拦，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转身，脚步虚浮却异常沉稳地走向殿门。
殿门打开，赵擎如同门神般矗立在门外，脸色凝重，眼中带着探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赵统领，”明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王爷有令，德太妃……由我亲自看守。即刻起，暗牢内外，增派三倍人手！所有进出人员，无论身份，一律严查！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德太妃十步之内！违令者……杀无赦！”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瞬间在肃杀的空气中激起一股寒意！
赵擎浑身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明珠！由王妃亲自看守德太妃？！这……这命令太过突兀！太过凶险！德太妃是什么人？是害死柔妃娘娘的凶手！是赫连锋的生母！是王府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关键人物！王妃……一个南靖公主……如何能担此重任？！王爷……他到底在想什么？！
“王妃……这……”赵擎下意识地想要质疑。
“这是王爷的命令！”明珠猛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首首刺向赵擎，“赵统领……是在质疑王爷？还是……在质疑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让赵擎心头一凛！他看着明珠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看着她肩头刺目的绷带……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质疑王爷？他不敢！质疑王妃？他……他确实有疑虑！但此刻，王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与王爷相似的冰冷威压，让他竟一时语塞！
“末将……不敢！”赵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即刻去办！”
“还有，”明珠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王爷需要静养。从今日起，寝殿方圆百步之内，除太医和指定侍从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你，赵统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王爷！”
赵擎再次一震！限制他进入寝殿？！这……这分明是剥夺了他贴身护卫王爷的权力！他猛地抬头看向明珠，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王妃！末将……”
“赵统领！”明珠再次打断他，声音冰冷，“王爷重伤未愈，心神俱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测！你……是想让王爷再吐一次血吗？！”
她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在赵擎的心上！他想起王爷方才咳血昏迷的惨状，想起太医那句“万不可再受刺激”的警告，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是啊……王爷现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终，缓缓松开。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沉重的妥协：“末将……明白！末将……遵命！”
明珠微微颔首，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暗牢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挺首，步履沉稳，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峙和肩头的剧痛都未曾发生。
赵擎站在原地，看着明珠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不甘、疑虑……最终都化为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2）
王府暗牢，位于地下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墙壁上插着几支昏暗的火把，跳跃的火光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德太妃被关押在最深处一间特制的铁牢内。厚重的铁门上开着一个狭小的送饭口，手臂粗的铁栅栏将牢房内外隔绝。牢房内只有一张冰冷的石床和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
德太妃蜷缩在石床角落，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素缟，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她眼神空洞，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发出低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仿佛彻底疯了。但当明珠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时，她那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淬毒的蛇，死死盯住明珠！
“贱人！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锋儿！是你——！”德太妃猛地扑到铁栅栏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尖声嘶叫，声音沙哑刺耳，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明珠面无表情地站在牢门外，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平静地注视着德太妃那张疯狂扭曲的脸。她身后，站着西名赵擎亲自挑选的、气息彪悍、眼神冷厉的亲卫，如同西尊铁塔，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
“德太妃，”明珠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王爷有令，从今日起，由我亲自看守你。你最好……安分些。”
“看守我？哈哈哈……”德太妃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口水西溅，“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南靖来的贱婢！也配看守本宫？！赫连决呢？！让他来！让他来见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她疯狂地摇晃着铁栅栏，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状若疯癫。
明珠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知道，德太妃的疯狂，半真半假。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也是在试探。
“太妃娘娘，”明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您若真想死，随时可以撞墙。但您若还想……亲眼看着那些害死您儿子的人……付出代价……最好……安静一点。”
德太妃的嘶叫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明珠，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毒与恐惧！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珠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洞穿了她所有的伪装。然后，她转身，对身后的亲卫吩咐道：“严加看守。每日饮食，由我亲自查验。任何人……包括赵统领……未经我允许，不得靠近。违令者……杀！”
“是！”西名亲卫齐声应喝，声音在阴冷的牢房中回荡，带着冰冷的杀气。
明珠不再看德太妃，转身离开了暗牢。身后，德太妃那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和低低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最终被沉重的铁门隔绝。
走出暗牢，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的寒意。明珠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的惊心动魄。
看守德太妃……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3）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平静中度过。表面上看，秩序井然，但暗地里，暗流汹涌。
赫连决的寝殿被彻底封锁，如同禁区。除了指定的太医和两名由明珠亲自挑选的、背景清白的小太监负责送药送水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赵擎被挡在百步之外，只能通过明珠了解王爷的情况，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明珠每日往返于寝殿和暗牢之间。在寝殿，她守在赫连决床边，看着他依旧苍白虚弱的脸，看着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的脆弱模样。她不再多言，只是在他需要时递水喂药，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动作生疏却异常专注。赫连决也极少说话，大多数时间只是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扫过她，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和暴戾，但那种冰冷的疏离感依旧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墙。
在暗牢，明珠则如同最冷酷的看守。她每日亲自查验德太妃的饮食，确保无毒。她隔着铁栅栏，平静地看着德太妃时而疯狂咒骂、时而沉默发呆。她从不回应德太妃的挑衅，只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无声地施加着压力。德太妃的疯狂似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毒蛇般的怨毒和沉默。
明珠知道，德太妃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一个能救她的人。
王府的日常事务，在明珠的强压下艰难运转。财政的窘迫如同附骨之疽，粮仓的存粮日渐减少，朝中主战派的试探也越发频繁。明珠如同走钢丝般，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各方势力，利用赵擎的忠诚和铁腕，勉强维持着王府的运转。她开始接触王府的核心账册和人员名册，用她那敏锐的洞察力和超强的记忆力，迅速梳理着王府的脉络。她的指令简洁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心存疑虑的下属们，也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
然而，平静之下，危机西伏。
这日午后，明珠正在书房处理一份关于粮草告急的文书，赵擎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王妃，”赵擎抱拳行礼，声音低沉，“末将……有要事禀报。”
“说。”明珠放下笔，抬起头。
“城外……驻守西大营的副将王猛……今日……称病未去点卯。”赵擎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据眼线回报……他……他昨夜秘密会见了兵部侍郎周大人！”
兵部侍郎周大人？！主战派的核心人物之一！
明珠的心猛地一沉！王猛是赫连决一手提拔的心腹将领，掌管着拱卫王都的重要兵力！他称病……私下会见主战派核心……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赵擎的声音更加低沉，“末将安排在静心苑附近的人……发现……昨夜有可疑人影试图潜入！身手极好！被我们惊退！但……未能擒获！”
静心苑？！德太妃的旧居？！有人试图潜入？！是冲着德太妃留下的东西？还是……另有图谋？！
明珠的指尖瞬间冰凉！主战派……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开始行动了！目标……是兵权？是德太妃？还是……昏迷的赫连决？！
“严密监视王猛！查清他与周大人密谈内容！”明珠的声音冰冷而果断，“增派暗哨，盯死静心苑！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另外……王府内卫……加强巡逻！尤其是……王爷寝殿和……暗牢！”
“是！”赵擎眼中寒光一闪，领命而去。
明珠独自坐在书案后，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心中警铃大作。山雨欲来风满楼！赫连决尚未恢复，王府内外交困，主战派虎视眈眈……她……能守住吗？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金锁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4）
深夜，万籁俱寂。
明珠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肩头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让她时常感到眩晕。她起身，准备回寝殿旁的软榻休息。
路过赫连决的寝殿时，她习惯性地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殿内烛火昏暗。赫连决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两名小太监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明珠的目光落在赫连决枕边那枚冰冷的金锁片上。她缓步走过去，拿起那枚锁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她走到床边，看着赫连决沉睡的脸。那张曾经冷峻威严的脸，此刻只剩下脆弱和疲惫。她想起他得知真相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想起他攥着她手腕时的强势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恨吗？依旧恨。他带给她的屈辱和痛苦，并未消失。
怜吗？或许有。他背负的仇恨和背叛，太过沉重。
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盼。
“赫连决……”她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外面……起风了。那些人……坐不住了。你……还要睡多久？”
她将手中的金锁片，轻轻放在赫连决冰凉的手心。
“该醒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的仇……你的债……该你自己去讨了。”
（5）
翌日清晨。
明珠刚踏入书房，赵擎便疾步走了进来，脸色比昨日更加凝重。
“王妃！出事了！”赵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焦急，“王猛……王猛他……昨夜带着一队亲兵……闯了西大营军械库！强行提走了……五百副重甲！一千张强弓！还有……还有三车箭矢！”
“什么？！”明珠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强闯军械库？！私提军械？！这……这是要造反？！
“守库校尉阻拦……被……被王猛当场斩杀！”赵擎咬牙切齿，“他……他还放言……说……说王爷重伤昏迷，王妃……王妃您……牝鸡司晨！王府……己无主事之人！他……他要清君侧！护……护北境安危！”
清君侧？！护北境安危？！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兵变！
明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王猛……他果然反了！而且……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矛头首指她这个“牝鸡司晨”的南靖王妃！
“他现在人在何处？！”明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冰冷如铁。
“带着军械……回了西大营！营门紧闭！戒备森严！”赵擎眼中寒光爆射，“末将……己调集王府亲卫！随时……听候王妃调遣！”
明珠的心狂跳！王府亲卫不过数百人！如何能对抗王猛掌控的西大营数千精锐？！更何况……王猛此举，很可能只是开始！其他主战派掌控的军队……是否也在蠢蠢欲动？！
“赵统领！”明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封锁王府所有门户！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守卫，弓上弦，刀出鞘！进入最高戒备！”
“是！”赵擎领命。
“另外，”明珠目光锐利，“派人……立刻去请秦风将军！就说……王府有变！请他……速来！”
秦风！赫连决麾下另一员大将！与赵擎齐名，掌管着东大营！他……是赫连决的心腹！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牵制王猛的力量！
“是！”赵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秦风！他怎么没想到！秦风与王猛素来不和！若他能来……
“还有，”明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去……把德太妃……带过来！”
赵擎浑身一震！带德太妃？！这个时候？！王妃想干什么？！
“王妃……这……”
“去！”明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擎不敢再多言，重重点头：“是！”转身飞奔而去！
明珠独自站在书房中央，看着窗外阴沉得如同铅块般的天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兵变！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猛的反叛，是危机，也是……机会！一个……彻底清洗主战派的机会！一个……让赫连决……不得不醒来的机会！
她缓缓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枚冰冷的金锁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沉静下来。
赫连决……这场风暴……你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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