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深处那窸窣的声响,在死寂的黑暗中无限放大,如同毒蛇吐信,搔刮着曹墨早己绷紧的神经。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右手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铁蒺藜,左手则摸向了小腿处藏着的、唯一能充当武器的剥皮刀柄(之前番子搜身竟遗漏了此处)。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拖行,又像是…极轻微的喘息?
是老鼠?还是…人?
曹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苏老先生将他推入地洞时那焦急凝重的表情再次浮现。这地洞,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藏身之所!
他不敢点燃火折子(如果还有的话),只能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绝对的黑暗,捕捉声音的来源和动向。
那声响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再次响起,而且…似乎更近了一些!
曹墨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从深处吹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和某种陈旧血腥的怪异气味。
*(这地洞有别的出口!)* 他立刻意识到。而且,有什么东西正从那边过来!
是敌是友?是东厂追兵找到了另一条暗道?还是苏老先生安排的别的接应?抑或是…这地洞原本的主人?
他缓缓拔出剥皮刀,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冷光。无论是谁,他必须做好准备。
声音越来越近,己经能分辨出是衣物摩擦泥土的沙沙声,以及一个人压抑着的、极其痛苦的喘息声!
一个人!而且似乎受了伤!
曹墨握紧了刀,身体微微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极致的黑暗中轮廓稍显,几乎是匍匐着爬行到了地洞较为宽敞的中间位置。那身影似乎耗尽了力气,下去,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曹墨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那人喘息了片刻,忽然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几乎难以分辨:
“…药…老…?”
曹墨心中猛地一震!这个声音…这个称呼…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低的声音回应:“…苏老?”
那黑影猛地一颤,仿佛被电击一般,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是…是你?曹…曹小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果然是苏老先生!但他怎么会从地洞深处出来?还受了伤?
曹墨急忙摸索过去,触手一片湿黏温热!是血!
“苏老!您受伤了?!”曹墨低呼,连忙扶住他。
“别…别管我…快…快走!”苏老先生抓住曹墨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恐惧,“他们…他们快来了…从那边…这条暗道…不止通这里…”
“谁?谁快来了?”曹墨急问,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是…是‘净街’…东厂最毒的那条狗…他亲自带人从…从另一个入口下来了…我拼死才抢到一点时间…”苏老先生气息微弱,断断续续,“他们…他们不是来找你…是来…来灭口的…连同我…和这‘济世堂’所有的线…”
灭口!曹墨头皮发麻!东厂不仅要抓他,还要清除苏老先生和整个“济世堂”的联络点?!是因为救了自己,还是因为别的?
“为什么?他们怎么会发现…”
“令牌…那半块令牌…”苏老先生惨笑一声,“那蒙面人…是叛徒…或者说…他本就是‘净街’的人…冯慎…冯慎恐怕也…”
冯慎?!曹墨如遭雷击!那个深夜给他报信、给他铁蒺藜的冯慎,难道也是圈套的一部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魏贤或者那个“净街”设计好的?只是为了…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彻底清除“济世堂”势力的借口?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枚被利用的、吸引火力的棋子?!
无边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曹墨全身。
就在这时,地洞深处传来了清晰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凶狠的催促声:
“快!那老家伙肯定往这边跑了!”
“血迹还在!他跑不远!”
他们真的来了!而且近在咫尺!
“走啊!”苏老先生用尽最后力气推了曹墨一把,自己却下去,气息奄奄。
曹墨目眦欲裂。此刻从原路返回(床板出口)己经不可能,外面肯定布满了东厂番子。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地洞深处?可那边正是追兵来的方向!
绝境!又是绝境!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己经隐约照见了通道的拐角!
曹墨脑中一片混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怀中那枚冯慎给的铁蒺藜!
*(只能用一次…慎用!)*
冯慎那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该怎么用?现在就是“关键时刻”吗?
别无选择了!
曹墨猛地掏出那枚铁蒺藜,凭借感觉,将其狠狠砸向通道深处追兵来的方向!同时拖着苏老先生向旁边一侧较为狭窄的凹坑里扑去!
那铁蒺藜撞击在土壁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预想中的爆炸或毒烟并未发生。
那东西…是假的?冯慎果然骗了他?!
曹墨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然而,下一秒!
一阵极其尖锐、高亢、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嗡鸣声猛地从那铁蒺藜中爆发出来!那声音诡异无比,完全不似人间所有,仿佛无数冤魂在尖啸,又像是金属被扭曲到极致发出的哀鸣!
声音在狭窄的地道中疯狂回荡、放大,形成了恐怖的音爆!
“啊——!”
“我的耳朵!”
“什么鬼东西?!”
通道深处瞬间传来东厂番子凄厉的惨叫和混乱的惊呼!火把的光芒剧烈晃动,甚至有人似乎痛苦地倒地翻滚!
这声音竟然是一种极其可怕的音波武器!无差别攻击!但显然,通道另一端的追兵首当其冲,受到的冲击最大!
曹墨自己也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耳膜如同针扎般剧痛!但他距离稍远,且有所准备,勉强还能支撑。
他瞬间明白了冯慎的用意!这东西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制造极端混乱和恐慌的!
机会!
他强忍着不适,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苏老先生。带着他,绝对无法逃脱。
“苏老…对不住…”曹墨一咬牙,将老人尽量藏匿在凹坑深处,用一些杂物遮挡。
然后,他猛地转身,不是向着来路,也不是向着追兵的方向,而是朝着声音来源处——那枚还在持续发出恐怖尖鸣的铁蒺藜冲去!
他要趁乱冲过追兵的封锁,从地道的另一个出口逃走!那是唯一的机会!
尖鸣声仍在持续,但似乎威力开始减弱。通道另一端的身影在火光中痛苦地扭曲,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曹墨如同疯魔般冲入音波的核心区域,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感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撑着,跌跌撞撞地越过那些满地打滚的番子,甚至顾不上看那个所谓的“净街”是否在其中。
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眼前出现了亮光!是火把!还有一个稍微宽敞的洞穴!那里似乎就是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出口处似乎也躺着两个被音波震晕的番子。
曹墨心中狂喜,用尽最后力气扑向出口!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地道的瞬间,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死死抓住!
曹墨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眼神却如同毒蛇般狠戾的档头(并非冯慎,想必就是“净街”),正趴在地上,死死抓着他的脚踝,嘴角咧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想跑?!”
曹墨魂飞魄散,奋力挣扎,但对方的手如同铁钳!而地道深处,那些番子似乎正逐渐从音波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完了!功亏一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地道出口外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咻!”
一支短小却力道极强的弩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净街”档头那只抓住曹墨的手腕!
“呃啊!”档头发出一声痛吼,手下意识一松!
曹墨甚至来不及看清是谁救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挣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地道出口!
外面是一个荒废的院落。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奔跑,身后传来“净街”暴怒的吼声和杂乱的追赶声。
他钻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发足狂奔,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箭矢不时从耳边掠过。
就在他快要被追上的时候,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只手臂猛地伸出,将他一把拽了进去!
门砰地关上,插销落下。
曹墨在地,剧烈喘息,眼前发黑。他模糊地看到,救他的人,似乎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纤细身影?
那人转过身,摘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冷秀丽、却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的脸庞。
曹墨看清对方面容,顿时愕然失声:
“…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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