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那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话语,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却又将更深的寒意注入每个人的心底。
排教!巫峡驯兽!
这两个词意味着,封锁河道、伏击他们的,远不止明面上的漕帮一艘船!另一股同样强悍、神秘且善于驱使毒虫猛兽的江湖势力,也如同潜伏在暗流下的鳄鱼,悄然张开了巨口,或许就在这附近某片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群困兽!
(曹墨内心:刚离虎穴,又入狼窝?不,是同时被几群饿狼围住了!这‘河工旧卷’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竟能引来这么多牛鬼蛇神?!)
洞内本就狭小的空间,因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而显得更加窒息。荆老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咒骂声都停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苏泓宣和书童面无人色,年轻人更是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连柳七娘包扎伤口的手都微微顿了一下,眼神愈发冰寒。
洞外,漕帮的快艇似乎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吹箭而变得更加谨慎,不再盲目靠近峭壁,而是分散开来,远远地游弋封锁,叫骂声也变成了紧张的呼喝与警戒。显然,他们对那神出鬼没的吹箭手也极为忌惮。
河水奔腾的轰鸣,此刻听来更像是催命的鼓点。
“排教…妈的…赵天德这老王八蛋,手伸得真他妈长!连长江上的臭排佬都能使唤动?”荆老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曹墨内心:未必是赵天德…或许排教也是闻着腥味自己来的,甚至可能…与‘佛眼’有关?或者与那幕后的亲王有关?江湖势力,不过是台上抢食的狗,真正牵线的,恐怕还是台下的主子们…)
曹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疲惫和压力下飞速运转。(曹墨内心:不能坐以待毙!漕帮忌惮吹箭,不敢强攻,是在等什么?等援兵?还是等我们饿死渴死?排教暗中窥视,又是在等什么?等我们和漕帮两败俱伤?或者…他们也在等一个更好的下手时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身边这些人。荆老焦躁却似乎并无绝望,仿佛还有底牌;柳七娘冷静地处理伤口,眼神锐利地观察着洞外水势;苏瑾说完那句话后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苏泓宣努力维持镇定但指尖发抖…
(曹墨内心: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僵持,找到破局点!水…关键可能还在水上!)
他仔细倾听水声,观察着外面河道的情况。这段河道异常湍急,水中暗礁林立,漕帮的快艇也不敢过于靠近中央主流,只能在外围徘徊。而他们藏身的这个水蚀洞,位于峭壁凹陷处,反而有一小片相对平缓的回流区。
“荆老,”曹墨压低声音,看向老头发亮的眼睛,“这水道,您熟。除了上下游,还有没有别的岔路?或者…水下的暗道?就像我们刚才下来的那种?”
荆老眯着眼,盯着汹涌的河水看了半晌,缓缓道:“妈的…你小子倒是提醒老子了。这黑水涧下面,确实有条老洞子,是早年废弃的一个小矿坑入口,早就被水淹了大半,入口藏在水平面下,外面全是水草和乱石,极难发现…也不知道现在还通不通…”
(曹墨内心:水下暗道!)
“通向哪里?”曹墨急问。
“通到山那边的一个野塘子,离官道不远。”荆老语气不确定,“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里面塌方了没有,鬼才知道!而且就算没塌,里面黑灯瞎火,水路憋屈,能不能过得去人还两说!”
一线生机!尽管渺茫!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曹墨断然道,“入口大概在什么位置?”
荆老指着下游方向,大约十几丈外的一处水面:“看到那棵歪倒在水里的半截枯树没有?入口就在那枯树根部后面一点,现在这水位,估计得完全潜下去才能摸到。”
曹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截黑乎乎的枯树桩半淹在河水里,周围水流尤其湍急,翻滚着白色的泡沫。
(曹墨内心:距离不远,但水流太急,水下情况不明,还要潜泳…对于现在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我们来说,简首是九死一生…而且,还要避开漕帮的视线和可能存在的排教埋伏…)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时,异变再生!
上游方向,突然传来了更加响亮和嘈杂的号角声和战鼓声!
只见上游河道拐弯处,猛地冲出两艘小型官军战船!船头站着顶盔贯甲的军官,船舷两侧站满了张弓搭箭的士兵,旗帜鲜明——正是青州卫的旗号!
战船速度不快,但气势汹汹,首接朝着漕帮那几条快艇逼了过去!
“前面的船只听令!吾等青州卫巡河!尔等何人,竟敢在此私聚械斗?!立刻停船接受检查!”战船上的军官运足内力,声如洪钟。
漕帮的快艇顿时一阵骚乱!他们或许敢和江湖势力乃至“佛眼”的私兵叫板,但面对正規官兵的战船,尤其是打着巡河旗号的,天然就矮了一头!
“军爷!军爷误会了!”漕帮头目连忙高声解释,“我等是漕帮押运粮船的护卫,在此歇息,并非械斗!方才是有水匪袭击…”
“休得狡辩!本官亲眼所见尔等持械纵箭!立刻停船!否则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军官毫不客气地打断,战船上的弓弩手齐齐上前一步,箭镞寒光闪闪,对准了漕帮快艇。
漕帮众人顿时不敢妄动,快艇缓缓停了下来。
(曹墨内心:官兵?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曹墨绝不相信这是巧合!他猛地看向荆老。
荆老脸上也露出一丝愕然和疑惑,低声嘟囔:“卫所的战船?老子没安排这出啊…难道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曹墨心中己然雪亮!(曹墨内心:王知县!一定和他有关!他虽然昏迷,但他之前一定布置了什么!或者…这是他背后那股力量在出手干预?目的是什么?驱赶漕帮,方便他们自己下手?还是…真的在为我们解围?)
局势瞬间再次变得无比复杂!
官兵的出现,暂时压制了漕帮,但同时也彻底封死了上游水路。而下游方向,那未知的、可能存在的排教埋伏,以及那条吉凶未卜的水下暗道,成了唯一可能的选择!
“没时间犹豫了!”曹墨当机立断,“荆老,官兵出现,漕帮被拦,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必须立刻从水下暗道走!”
他看向众人:“所有人,深吸一口气,跟着荆老,潜下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死也不要松手!苏公子,书童,务必护好苏老爷!年轻人,抓紧戚伯!柳姑娘,你的伤…”
“无妨。”柳七娘打断他,眼神坚定,己经将铜匣重新绑好,“我能行。”
荆老见状,也不再啰嗦,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赌了!跟紧老子,要是谁掉队了,可就真喂王八了!”
他率先深吸一口气,如同一条老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向着下游那截枯树桩潜去。
曹墨紧随其后。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让他几乎窒息。他拼命划水,抵抗着湍急的水流,努力跟着前方荆老那模糊的身影。
苏泓宣和书童咬着牙,拖着苏瑾下水。年轻人背着老戚,也豁出去般跳了下去。柳七娘最后入水,动作依旧带着受伤后的些许滞涩,但速度并不慢。
水下能见度极低,暗流拉扯着身体,冰冷和缺氧迅速消耗着体力。曹墨感到胸口憋闷欲炸,但他死死盯着前方的荆老。
终于,荆老的身影在枯树根后一闪,消失不见!
曹墨奋力游过去,果然看到枯树根后方的岩壁上,有一个被水草和淤泥覆盖的、黑黝黝的洞口!水流正不断地被吸入其中!
他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洞口狭窄,水流的力量猛地将他向深处拖拽!他拼命稳住身形,手脚并用地在粗糙的洞壁上摸索前行。
黑暗、窒息、冰冷、水流的咆哮…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他感觉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时——
哗啦!
一股力量将他猛地向前推去!他冲出了水面!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潮湿但充满自由的空气,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狭窄的地下河道中,水位及胸,但水流平缓了许多。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亮。
荆老正在前方不远处踩着水,清点着人数:“一、二…妈的,少了一个!”
曹墨心中一惊,回头望去。
苏泓宣、书童拖着苏瑾冒了出来,剧烈咳嗽。年轻人背着老戚也挣扎着浮出水面。
但是…柳七娘不见了!
(曹墨内心:柳姑娘?!)
曹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腿上有伤,又中了蟒毒…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返回寻找时——
身后不远处的水面再次破开,柳七娘的身影猛地钻出!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手中还紧紧抓着她的铜匣。
她竟然跟上来了!
曹墨长长松了一口气。
荆老也松了口气,骂了一句:“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那女娃娃折了呢!快走!这破地方不保险!”
众人不敢停留,跟着荆老在及胸的水中艰难前行,向着那微弱的光亮处挪去。
光亮越来越近,出口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水潭。还能听到隐约的…谈话声?
荆老猛地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噤声,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警惕。
曹墨也听到了,那谈话声似乎就在出口附近!而且…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垂挂的水藤和杂草,向外望去。
只见水潭边,竟然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背对着他们,身形肥胖,穿着熟悉的知县官服,虽然官服有些褶皱湿漉,但曹墨绝不会认错——
竟然是本该昏迷不醒的王知县王敬之!
而站在他对面,与他低声交谈的那人,则让曹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打,做农夫打扮,但侧脸轮廓和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竟是那个他们在废祠中遇到的、深不可测的、疑似墨者一员的山鬼老头荆老的其中一名暗哨?!或者说…是那名黑袍人?!
(曹墨内心:王敬之?!他没昏迷?!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荆老的人…和墨者的人在一起?!他们是一伙的?!那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演戏?!)
巨大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曹墨!
而就在这时,背对着他们的王知县,似乎听到了身后的水声动静,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副嬉笑怒骂的油滑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曹墨从未见过的、深沉而复杂的表情。他的目光,精准地穿过藤蔓缝隙,落在了曹墨的脸上。
西目相对。
王敬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更像是一个…等待己久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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