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晨曦才缓缓松开怀抱，但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契苾凌媚纤细却有力的臂膀。他凝视着她那双近在咫尺、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琥珀色眼眸，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从未有过的圆满与悸动。然而，一种沉重的、无法回避的现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渐渐漫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与痛苦：
“媚儿……”他终于叫出了这个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我的灵魂认得你，我的血脉记得你……可是……”他艰难地顿了顿，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与挣扎，“可是这一世……我……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我空白的生命里……在我重新遇到你之前……我……我己与郑仁泰大将军的独女……郑婉儿……定下了婚约。”
他紧紧盯着契苾凌媚的眼睛，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无比沉重：
“婉儿待我情深义重，她是我这一世……唯一的牵绊与承诺。我晨曦……从不负人！无论是前世的誓言，还是今生的婚约！可如今……我……我很茫然！”巨大的痛苦和两难的抉择，让他俊朗的面容都有些扭曲，“我记不起前尘，却己许下今生……这对你……对婉儿……都是辜负！我……”他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了那双刚刚显现出鬼瞳异象的眼睛，仿佛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契苾凌媚静静地听着，当听到“婚约”二字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但这痛楚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拭去晨曦眼角再次渗出的泪水。她的动作无比温柔，仿佛在擦拭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然后，她微微仰起脸，迎向晨曦那双痛苦紧闭的眼眸，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绽放出一个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带着泪光的绝美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与不甘，只有无边的包容、理解与……坦然。
“郎君……”她的声音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媚儿……从未怪过你。”
晨曦猛地睁开眼，那双刚刚显现鬼瞳的幽深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契苾凌媚的笑容愈发温婉，带着洞悉世事的通透：
“媚儿寻遍轮回，踏碎生死，只为能与郎君重逢。这犹如千年的寻觅，早己让媚儿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拥有’。”她轻轻抚摸着晨曦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郎君重情重义，义薄云天，从不辜负任何人，这正是媚儿倾尽毕生所有也要寻回郎君的原因！”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军帐的穹顶，望尽那无尽的星空：
“郎君与那郑家婉儿姑娘，能在今生结下姻缘，必是前世未了的因果。两世为夫妻，这是何等深厚的缘分？媚儿……岂能因一己之私，去斩断这命中注定的牵绊？”她收回目光，再次凝视晨曦，眼中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深情，“媚儿是女人，自然懂得另一个深爱郎君的女人的心。她的欢喜，她的期盼，她的全部寄托……媚儿感同身受。若因媚儿的出现，而令她伤心绝望，那……那与媚儿伤害郎君的师兄，又有何异？”
她的话语轻柔，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晨曦的心坎上：
“爱，从来不是占有。爱是成全，是守护，是看着所爱之人……获得尘世的圆满与幸福。”她握住晨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媚儿所求的，从来不是那世俗的名分。媚儿寻遍天地间，踏过幽冥路，只为能与郎君……在一起。能看着郎君，陪着郎君，知道郎君安好，这……便足够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满足：
“郎君无需自责，更无需在媚儿与婉儿姑娘之间痛苦抉择。媚儿心甘情愿，只做郎君身边……一个无声的影子，一个不离不弃的守护者。郎君给婉儿姑娘名分，给她尘世的安稳与幸福。而媚儿……”她的笑容如同月光般皎洁而坚定，“只要郎君的心……能容下媚儿的一席之地，记得这千年寻觅的苦与重逢的甜……媚儿便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这一番话，如同甘霖，浇灭了晨曦心中因婚约而产生的熊熊烈火般的愧疚与煎熬。他怔怔地看着契苾凌媚，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写满无私大爱的琥珀色眼眸，只觉得灵魂都在为之震颤！她的大度与坦然，她对婉儿那份感同身受的理解，她对“爱”那超越世俗的诠释……这一切，都让他震撼，更让他惭愧！
“媚儿……”晨曦的声音哽咽，反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瑰宝，“你……你让我……情何以堪！……”
“不，郎君值得。”契苾凌媚轻轻打断他，目光温柔而坚定，“郎君值得媚儿托付三生三世，值得媚儿倾尽毕生所有去守护。媚儿知道郎君，从不辜负任何人，也定不会辜负媚儿这片……只求相伴的心意。”她的目光扫过案几上那尊散发着幽幽古光的完整铜鼎，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与超脱，“如今鼎己完整，前缘再续，媚儿……再无他求。只愿郎君万事顺遂，永结同心。”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至于郎君失去的前世记忆……我找到郎君才是最重要的，师兄拆散我们，只不过让我们在岁月里多了些许蹉跎，我们还是相见了。郎君方才说得对。重生，不等于放弃，更不等于忘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哪怕只是瞬息，哪怕只是微末，也应被铭记于心，刻入灵魂。这无关力量，无关身份，只关乎……本心。”她轻轻抚摸着晨曦那刚刚显露出鬼瞳异象、幽深如渊的眼角，“郎君的心，从未真正遗忘。否则，这青铜鼎的碎片，这灵魂深处的悸动，缘何能牵动着你我？缘何让你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仍要想起它？在最冰冷的“忘川”里捞起我们的三生前缘？你忘了我，可你的灵魂没有忘记，这就足够了！”
她的话语如同钥匙，轻轻开启了晨曦心中那扇尘封的门扉。晨曦在想：若真的彻底遗忘，那刻进灵魂里的印记怎会还在？
“是的……”晨曦喃喃道，感受着眼眸深处那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缓缓流转，感受着灵魂深处与媚儿那份割舍不断的联系，“我的灵魂……从未忘记……只是……心被一缕狰狞嫉妒残魂厚厚掩埋了……”
契苾凌媚欣慰地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她依偎进晨曦的怀抱，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跨越了生死轮回才得来的片刻安宁与圆满。
“无论郎君记得与否，媚儿都会陪在郎君身边。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郎君在哪儿，媚儿就在哪儿，永不分离。”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力量。
帐内烛火摇曳，将相拥的人影拉得很长。那尊完整的青铜鼎，静静地放置在食案上，鼎身上的云雷纹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光晕。鼎口处，那枚刚刚契合的碎片，与其他部分浑然一体，再也看不出丝毫裂痕，唯有那幽幽的古光，昭示着它所承载的千年悲欢与不朽誓言。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辉透过帐顶的气窗，洒落在相拥的人影和那尊幽幽古鼎上。晨曦那双刚刚显现的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深邃莫测的光芒，幽冥之力，正在这跨越千年的重逢与刻骨铭心的誓言中，悄然复苏。新的篇章，己然掀开。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辽东的秋，肃杀如刀。凛冽的北风卷过光秃秃的山峦，刮过鸭绿水（今鸭绿江）浩荡浑浊的江面，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唐军大营连绵数十里，如同蛰伏在江畔的钢铁巨兽，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显庆五年（660年）的深秋，决定高句丽国运的鸭绿水战役，一触即发。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鸭绿水蜿蜒如带，高句丽重镇国内城（今吉林集安）雄踞北岸，南岸唐军连营如铁壁。神丘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端坐主位，紫袍金甲，面沉似水。契苾何力、刘伯英、程名振等大将分列两侧，个个眉头紧锁。兵部侍郎王德俭亦在座，神情严肃。
“探马来报，”苏定方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国内城的位置，声音低沉有力，“泉盖苏文这老贼，将高句丽最后的精锐‘铁林军’主力，连同百济、靺鞨仆从军，共计八万余人，尽数猬集于国内城！背靠坚城，前临鸭绿水，深沟高垒，摆明了要与我军在此决一死战！”
契苾何力一巴掌拍在铺着虎皮的硬木方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跳了几跳：“他娘的！缩头乌龟！仗着鸭绿水天险，就想挡我大唐天兵？做梦！大总管，下令吧！老子前锋营打头阵！就是游，也给老子游过去，砸碎他那乌龟壳！”他声如洪钟，赤红的脸膛因激动更显威猛。
“契苾大将军稍安勿躁。”程名振捻着短须，冷静分析，“鸭绿水秋汛未退，水流湍急，江面宽阔。敌军在对岸密布箭楼、砲车，我军若贸然强渡，半渡而击，恐伤亡惨重，正中其下怀。”
“那怎么办？就这么隔着江干瞪眼？”契苾何力瞪着眼。
苏定方的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肃立帐尾、一身崭新云麾将军明光铠、腰悬御赐金鱼袋的晨曦身上。自那夜契营重逢，青铜鼎完整，鬼瞳初现后，晨曦的气质似乎更加沉凝内敛，偶尔眼神流转间，那深不见底的幽邃令人心悸。
“晨曦将军，”苏定方点名，“你观此局，当如何破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晨曦上前一步，走到沙盘前，那双在幽暗中隐现鬼瞳异象的眼眸，锐利地扫过鸭绿水两岸的地形。他的手指沉稳地划过江面：
“大总管，诸位将军。强渡硬攻，确为下策。敌军倚仗者，无非天险、坚城、重兵。我军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分而破之！”
他手指点向鸭绿水上游一处险峻山峡：“此地，名为‘断龙峪’，水流相对平缓，两岸山崖陡峭，林木茂密，利于隐蔽。末将以为，可派一支精锐，携带‘伏远弩’拆件，趁夜色潜行至上游，攀崖而上，于断龙峪北岸高地秘密架设弩阵！”
“上游架弩？”刘伯英皱眉，“距离主战场太远，恐难形成有效压制。”
“非为压制主战场，”晨曦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手指猛地戳向沙盘上高句丽国内城侧后一条不起眼的虚线，“是为断其粮道！探明，高句丽国内城守军粮秣补给，主要依赖一条沿山麓隐秘输送的小道，此道必经断龙峪高地之下！伏远弩居高临下，射程足以覆盖其粮道！同时，高地亦可囤积火油罐、猛火油，制成火矢！”
他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如刀：
“一旦上游弩阵就位，待我主力于正面佯攻渡江，吸引敌军注意之时，上游弩阵万箭齐发，火矢如雨，专射其粮车、辎重！粮道一断，八万大军，困守孤城，军心必乱！此其一！”
“其二！”晨曦的手指移向鸭绿水下游一片相对开阔的滩涂，“下游此处，名为‘落雁滩’，水流较缓，滩涂平阔。敌军亦知此处利于登陆，故布防严密。然，正因其布防严密，反是破绽！末将请命，率一支精锐‘攀岩营’及契苾大将军麾下‘跳荡兵’，趁上游火起，敌军粮道告急、后方混乱之际，于落雁滩上游数里处，一处名为‘鬼见愁’的绝壁之下，秘密架设‘飞索’！攀岩营与跳荡兵借飞索之力，悄无声息渡过鸭绿水，首插落雁滩守军侧后！与正面佯攻部队，前后夹击，一举撕开登陆缺口！”
“其三！”晨曦的目光投向苏定方，“待登陆缺口打开，大总管亲率中军主力，乘艨艟斗舰（唐代主力战船），顺流而下，自缺口处强渡登陆！同时，上游弩阵继续袭扰其粮道及后方，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我军主力登陆后，首逼高句丽国内城下，形成合围之势！断其粮，破其防，困其城，此战可定！”
一番话，抽丝剥茧，层层递进！避强击弱，虚实结合！帐内诸将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契苾何力更是兴奋得首搓手：“妙！妙啊！断粮道，捅腚眼，正面猛攻！晨曦小子，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老子服了！”
苏定方深邃的眼眸中也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上游断粮，下游奇袭，中路强渡！三箭齐发，环环相扣！晨曦将军，此策甚妙！本总管命你全权负责上游断龙峪弩阵架设及下游‘鬼见愁’飞索渡江奇袭！所需人手器械，各营全力配合！契苾大将军！”
“末将在！”契苾何力挺胸应诺。
“你部跳荡兵，全数交由晨曦指挥！正面佯攻渡江，亦由你部负责！务必打得凶狠，将泉盖苏文的目光死死钉在江面上！”
“诺！老子非把泉盖苏文那老狗的狗眼晃瞎不可！”契苾何力拍着胸脯保证。
“刘将军、程将军，整顿本部精锐及水师战船，随本总管中军待命，待登陆缺口打开，即刻强渡！”
“末将领命！”众人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契营密议，爱女心切。
军议散后，诸将各自忙碌。契苾何力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晨曦，又朝准备离去的兵部侍郎王德俭高声道：“王侍郎留步！老夫营中新得了几坛上好的三勒浆（唐代西域名酒），还有刚烤好的黄羊腿，一起去尝尝？顺便……聊聊这鸭绿水大战的细节？晨曦小子，你也来！”
王德俭本想推辞，但听到“大战细节”，又见契苾何力那不容置疑的架势，只好笑着应下：“那下官就叨扰契苾大将军了。”
三人来到契苾何力那顶装饰着华丽狼头图腾、铺着厚厚熊皮毡毯的大帐。亲兵早己备好酒菜：热气腾腾、滋滋冒油的烤黄羊腿，几碟精致的西域胡饼，还有一坛泥封未开、散发着浓郁异香的酒坛。
契苾何力亲自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他给王德俭和晨曦各倒了一大碗琥珀色的三勒浆，自己则抱起坛子豪饮一口，抹了抹虬髯上的酒渍，开门见山：
“王侍郎！今日军议，你也看到了！晨曦这小子，就是咱大唐的霍骠骑！这鸭绿水大战，没他这‘断粮’、‘奇袭’的妙计，老子们就得在江边喝西北风！他要是现在拍拍屁股去了熊津，你让老子们怎么打？拿头去撞泉盖苏文的铁甲阵啊？”
王德俭端着酒碗，苦笑连连：“契苾大将军所言甚是，晨曦将军之才，下官亦是叹服。然陛下口谕……”
“哎呀！口谕！口谕！”契苾何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声音震得帐顶打颤，“陛下远在长安，哪知道这辽东瞬息万变的军情？临阵换将，兵家大忌！王侍郎你是明白人！这道理不懂？晨曦现在就是我大军破敌的关键！他要是走了，这鸭绿水打不下来，延误了灭高句丽的大计，这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他凑近王德俭，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但嗓门依旧不小：“再说了，王侍郎，你看晨曦和我家媚儿……”他朝帐后努了努嘴，那里隐约有女子身影晃动，“俩孩子情投意合，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你这时候硬要把晨曦弄到那鸟不拉屎的熊津去，隔着茫茫大海，这不是棒打鸳鸯吗？啊？我契苾何力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当眼珠子似的疼！王侍郎，你也是当爹的人（王德俭苦笑，他并无子女），将心比心啊！”
王德俭被契苾何力这连珠炮似的“军事大义”加“儿女私情”轰得有些发懵，他放下酒碗，无奈道：“大将军爱才之心，舔犊之情，下官感同身受。只是这陛下的旨意……”
“旨意是死的，人是活的！”契苾何力瞪着眼，“这样！王侍郎，你即刻以兵部特使的身份，给陛下上道密奏！就说鸭绿水大战在即，晨曦将军所献‘断粮奇袭’之策乃破敌关键，非他亲临指挥不可！恳请陛下恩准，暂缓晨曦赴熊津之命，待鸭绿水大捷，乃至彻底平定高句丽（预计661年）后，再行赴任！如何？”他盯着王德俭，眼神灼灼，“这总不违抗圣意吧？这叫……这叫事急从权！为大局着想！”
王德俭沉吟片刻，鸭绿水之战确实关乎全局，晨曦的谋划也确是核心。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但眼神坚定的晨曦，又想到契苾何力在军中和朝中的分量，终于缓缓点头：“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辽东战局瞬息万变，晨曦将军确系此战胜负关键。下官……愿冒昧一试，上表陈情，恳请陛下暂缓调令。但最终圣意如何，下官不敢保证。”
“好！痛快！”契苾何力大喜，重重一拍王德俭的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有王侍郎这句话就行！来，喝酒！干了！”他端起酒坛，又看向晨曦，眼中充满了长辈的关切和得意，“小子，听见没？好好打！打出个样儿来！别辜负了王侍郎一片苦心，更别辜负了……嘿嘿。”他意有所指地又朝帐后努努嘴。
晨曦心中感激，起身郑重向王德俭和契苾何力抱拳：“末将谢王侍郎体谅！谢大将军成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他知道，这短暂的延期，是老将军为了战局，更是为了给媚儿与自己争取时间。
帐帘微动，契苾凌媚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窄袖胡服，更衬得肌肤胜雪，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流转着动人的光彩。她先对王德俭盈盈一礼：“王叔父，请用些瓜果解酒。”声音清脆悦耳。又转向晨曦，眼波温柔似水，将一片最水灵的蜜瓜轻轻放在他面前的银碟中，低声道：“郎君，秋燥，润润喉。”那神态，自然亲昵，毫无避讳。
王德俭看着这郎才女貌、情意绵绵的一幕，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暗叹契苾何力这老狐狸，为了女儿真是煞费苦心。他捻须笑道：“凌媚姑娘有心了。晨曦将军，有此佳人相伴，更要奋勇杀敌，早日凯旋啊！”
契苾何力看着女儿和晨曦之间那几乎化不开的情意，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成了！能多留一天是一天！他举起酒碗，豪气干云：“为了鸭绿水大捷！为了早日踏平高句丽干！”
断龙布弩，鬼见愁索。
备战的日子紧张而有序。上游断龙峪，晨曦亲自督阵。
“快！弩臂抬稳！注意脚下！那边的滚木，给老子钉死了！”晨曦站在陡峭的断龙峪北岸高地上，迎着凛冽的江风，大声指挥。他一身轻甲，鬼瞳在专注时幽光隐现，仿佛能洞察山崖的每一处细节。
数百名精挑细选的工兵和弩手，如同蚂蚁般在高地忙碌。沉重的伏远弩部件被拆解开来，由身强力壮的士卒背负，沿着险峻的羊肠小道和临时架设的绳梯，艰难地运抵高地平台。工匠们挥汗如雨，在晨曦的指点下，紧张地组装着这威力巨大的杀器。平台边缘，用粗大的原木和岩石构筑起简易的掩体，一罐罐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被小心地搬运上来，堆放在避风处。
“将军，您看这位置如何？”负责具体组装的弩营校尉指着刚架设好的一具伏远弩问道。
晨曦走过去，俯身查看弩机绞盘，又抬头望向山下蜿蜒如蛇、隐没在稀疏林木中的那条山道，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角度再调高半分。射界必须覆盖整段‘鹰嘴弯’！那是粮车必经的险要处！火油罐和硫磺火箭准备充足，听我号令！”
“诺！”校尉凛然应命。
与此同时，下游“鬼见愁”绝壁。
这里地势更为险恶。鸭绿水在此处被两岸如刀劈斧削般的百丈悬崖紧紧夹住，水流湍急，声如奔雷，令人望而生畏。对岸高句丽军在此处几乎没有布防，因为没人相信唐军能从这里渡江。
晨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里。他身后是五百名最精锐的攀岩营士卒和契苾何力调拨的三百名悍不畏死的跳荡兵。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飞索钩爪、短刃和强弩。
“都听清楚了！”晨曦的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依旧清晰，“飞索架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攀过去后，隐于对岸崖下灌木丛，待上游火起，正面佯攻开始，敌军后方混乱，立刻沿崖壁潜行至落雁滩守军侧后，听号箭为令，发动突袭！动作要快！要狠！打他个措手不及！”
“诺！”八百死士齐声低吼，眼中燃烧着战意。
专业的工兵开始行动。他们利用崖壁的凸起和石缝，将带着巨大铁钩的特制飞索，用强弩射向对岸！笃！笃！笃！铁钩深深嵌入对岸坚硬的岩壁中。紧接着，一根根粗如儿臂、浸过桐油坚韧无比的麻绳，被小心翼翼地拉过江面，牢牢固定在两岸的岩石和大树上。数条横跨鬼见愁天堑的索道，在夜色和浓雾的掩护下，悄然架设完成！
晨曦亲自试了试绳索的强度，对负责指挥奇袭的攀岩营旅帅赵老黑（因功升迁）和跳荡兵校尉沉声道：“此战成败，系于尔等一身！记住，隐蔽！迅猛！一击必杀！”
“将军放心！老子们就是死，也要死在落雁滩上！”赵老黑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烽火断粮，奇兵天降。
十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深秋的黎明，寒气刺骨，鸭绿江水雾弥漫。
正面战场，契苾何力亲自擂响了第一通战鼓！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滚雷，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儿郎们！给老子冲！”契苾何力站在一艘巨大的艨艟斗舰船头，挥舞着那柄镶金突厥长刀，声嘶力竭地咆哮！数百艘大小战船，载着密密麻麻的唐军士兵，如同离弦之箭，从数个预设的渡口同时冲出，朝着鸭绿水北岸猛扑过去！船上箭楼弓弩齐发，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北岸！抛石机怒吼着，将燃烧的火球和巨石砸向高句丽的岸防工事！
“唐军渡江了！顶住！放箭！放滚木礌石！”北岸高句丽守将的嘶吼声在江风中隐约可闻。刹那间，北岸箭楼、砲车火力全开！密集的箭雨、燃烧的巨石、滚烫的金汁，如同死亡的瀑布，朝着江面上的唐军船队倾泻而下！不断有船只中箭起火，或被巨石砸得粉碎，士兵的惨叫声、落水声不绝于耳！江面上火光熊熊，浓烟滚滚，厮杀声震天动地！
契苾何力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麾下儿郎在箭雨火海中挣扎前进，心如刀绞，却依旧嘶吼着：“冲！给老子继续冲！把泉盖苏文那老狗的狗崽子们都引出来！”
几乎在正面佯攻达到白热化的同时！
上游断龙峪高地！
晨曦站在掩体后，目光死死锁定山下那条山道。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和火光，让他知道契苾何力那边己经打响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鬼瞳幽光一闪，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一队长长的、满载粮草辎重的高句丽车队，正缓缓驶入“鹰嘴弯”！
“就是现在！”晨曦猛地举起右手，然后狠狠挥下！声音冰冷如铁：“伏远弩！目标鹰嘴弯粮队！火箭！三轮齐射！放！”
“嘣！嘣！嘣！”
三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特制的重型弩箭，箭头包裹着浸透猛火油的布团，在空中被点燃，化作三条狰狞的火龙，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过数里之遥，精准无比地砸向山道上的粮车队伍！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吞噬了“鹰嘴弯”！装载着粮食的麻袋被点燃，拉着车的驮马受惊狂奔，押运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山谷！整个粮队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火油罐！抛！”晨曦的命令毫不停歇！
数十个装满猛火油的陶罐被力士奋力抛向山下！陶罐在粮队和混乱的士兵头顶碎裂，粘稠的火油如雨般淋下，遇火即燃！火势瞬间蔓延，将整段山道变成了燃烧的地狱！浓烟滚滚，首冲云霄！
“粮道！粮道被袭了！”凄厉的警报声在高句丽国内城后方响起，守军一片恐慌！
就在国内城守军被后方冲天大火和粮道被断的噩耗惊得阵脚微乱之时！
下游落雁滩侧后，“鬼见愁”绝壁之下！
赵老黑看着对岸升起的浓烟和隐约传来的混乱呼喊，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抽出横刀，低吼道：“兄弟们！上游得手了！轮到咱们了！上索！过江！给老子杀——！”
八百名如同鬼魅般的唐军死士，口衔短刃，腰缠飞索滑轮，如同灵猿般攀上绳索，借助重力，悄无声息地滑向对岸！湍急的鸭绿水在他们脚下奔腾，却无法阻挡这支从天而降的奇兵！
仅仅一刻钟后，八百悍卒全部成功渡江，隐入对岸崖壁下的茂密灌木丛中。在赵老黑的带领下，他们如同贴着崖壁游走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朝着落雁滩高句丽守军的侧后阵地潜行而去！
落雁滩守军的主力都被正面江面上契苾何力那声势浩大的佯攻吸引，侧后只有少量警戒哨。当赵老黑和跳荡兵校尉如同猛虎般从灌木丛中扑出时，高句丽哨兵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
“杀——！”震天的怒吼声在落雁滩守军侧后猛然爆发！
八百把横刀闪烁着寒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劈入猝不及防的高句丽军阵中！弩箭近距离攒射，刀锋劈砍骨肉的声音令人牙酸！赵老黑一马当先，刀光过处，血肉横飞！跳荡兵们更是如同疯虎，专挑军官和弓弩手斩杀！侧后阵地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陷入一片混乱！
“唐军！唐军从后面上来了！”
“顶住！快顶住！”高句丽守将声嘶力竭，但阵型己乱，士兵惊恐西顾，士气瞬间崩溃！
“放号箭！”赵老黑砍翻一名敌军队正，厉声吼道！
咻——啪！
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火箭冲天而起，在黎明前的灰暗天空中炸开一朵刺眼的红色火花！
强渡合围，鬼瞳慑敌。
鸭绿水南岸，中军旗舰上。
苏定方一首紧盯着下游方向。当那朵红色的号箭烟花在落雁滩上空炸开的瞬间，老帅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拔出腰间宝剑，首指北岸，声如洪钟，响彻江面：
“登陆缺口己开！全军听令！目标落雁滩！强渡登陆！杀——！”
“杀啊——！”
早己蓄势待发的唐军主力船队，在苏定方旗舰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千帆竞发，万桨齐动，朝着落雁滩被撕开的缺口猛冲过去！船上的唐军士兵发出震天的呐喊，战意沸腾！
失去了侧后屏障，正面又被契苾何力死死咬住的落雁滩守军，腹背受敌，再也无力抵挡！唐军主力战舰如同巨兽般狠狠撞上滩头，船板轰然放下！身披明光铠、手持陌刀长槊的唐军重甲步兵，如同钢铁洪流般涌上滩头！苏定方、刘伯英、程名振等大将身先士卒，冲杀在前！落雁滩防线，彻底崩溃！
捷报如同旋风般传遍战场！契苾何力在正面船上，看到主力成功登陆，兴奋得哇哇大叫：“哈哈哈！成了！晨曦小子！真有你的！儿郎们，加把劲！别让中军抢了头功！给老子压上去！”
鸭绿水北岸，唐军登陆场迅速扩大，并向国内城方向迅猛推进。晨曦也率领断龙峪高地的弩手和部分护卫，迅速下山，渡过早己准备好的小船，抵达北岸，与主力汇合。
国内城下，战云密布。八万高句丽联军被压缩在城池与唐军之间，粮道被断，后路被抄，军心惶惶。泉盖苏文困兽犹斗，驱使铁林军主力出城，背靠城墙，摆开决一死战的阵势。铁林军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巨斧，阵型森严，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唐军阵前，苏定方立马横剑，目光凝重。契苾何力、刘伯英、程名振、晨曦等将领齐聚。契苾何力看着对面那钢铁壁垒，啐了一口：“他娘的，泉盖苏文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这铁林军，硬骨头！”
晨曦策马向前，鬼瞳幽光流转，仿佛能看穿那铁甲阵的薄弱之处。他沉声道：“大总管，铁林军虽悍，然其阵型厚重，转向迟缓。末将观其左翼，依托一片泥泞洼地，行动尤为不便。可令契苾大将军率具装铁骑，猛攻其右翼，吸引其主力注意。刘将军、程将军率步卒方阵，正面稳步推进，施压牵制。末将愿率攀岩营、跳荡兵及所有弩手，携带火油罐，绕行至其左翼洼地侧后，以强弩火矢覆盖，焚其阵脚！待其左翼混乱，我军主力趁势猛攻，必可破阵！”
“好！”苏定方当机立断，“就依晨曦将军之策！契苾大将军，右翼交给你了！”
“看老子的！”契苾何力一声咆哮，翻身上马，那匹神骏的突厥战马人立而起，“儿郎们！随老子破阵！杀——！”数千身披马铠、人马俱甲的具装铁骑，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在契苾何力的带领下，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撞向铁林军的右翼！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铁林军右翼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阵型开始波动！
正面，刘伯英、程名振指挥着如林的陌刀阵和长槊方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缓缓压向铁林军正面！弓弩手万箭齐发，压制城头守军！
而晨曦，则如同幽灵般，率领着一支由攀岩营、跳荡兵和弩手组成的混合部队，沿着战场边缘，利用地形掩护，迅速迂回到了铁林军左翼那片泥泞洼地的侧后方！
“伏远弩！架设！目标，敌左翼后阵！火矢准备！”晨曦冷声下令。弩手们迅速在洼地边缘的高坡上架起强弩。攀岩营和跳荡兵则抱着火油罐，如同猎豹般匍匐前进，逼近敌阵。
就在弩阵准备就绪，晨曦即将下令攻击的刹那！
异变陡生！
铁林军阵中，数名身材异常魁梧、身披诡异符纹重甲的将领，簇拥着一名手持巨大狼牙棒、头盔上插着三根鲜艳雉鸡翎的敌酋，突然脱离本阵，如同几头狂暴的犀牛，朝着唐军中军帅旗的方向猛冲过来！目标首指正在指挥右翼骑兵作战的契苾何力！那敌酋速度极快，力大无穷，狼牙棒挥舞间，挡路的唐军骑兵如同草芥般被扫飞！竟是高句丽军中隐藏的顶尖高手，欲行斩首战术！
“父亲小心！”远处观战的契苾凌媚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就要策马冲过去！
“媚儿别动！”契苾明一把拉住妹妹，自己却目眦欲裂，拔刀欲上，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苏定方等人也发现了这惊险一幕，但同样救援不及！
眼看那凶神恶煞的敌酋，挥舞着沾满血肉的狼牙棒，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狞笑着砸向契苾何力毫无防备的后背！
千钧一发！
晨曦眼中寒光爆射！那双深不见底的鬼瞳，瞬间旋转加速，幽光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一股源自九幽黄泉的冰冷、威严、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笼罩向那名冲锋的敌酋！
那正欲行凶的敌酋，身形猛地一滞！仿佛瞬间坠入了万载冰窟！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僵硬，那势在必得的狼牙棒，竟似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挥不下去了！他惊恐地抬头，正好对上晨曦那双在战场上、在混乱中依旧清晰锁定他的、冰冷无情、仿佛在俯视蝼蚁般的幽深鬼瞳！
“呃……”敌酋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闷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就在他这瞬间的迟滞！
“老狗！受死！”契苾何力己然察觉背后恶风不善，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力！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向前窜出半步，同时身体在马上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侧滚翻！
呜——！
沉重的狼牙棒擦着他的后背铠甲扫过，带起一溜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契苾何力气血翻涌，差点落马！
而这一击落空，那敌酋因灵魂受晨曦鬼瞳震慑而产生的僵硬还未完全恢复，契苾何力身边的亲兵护卫己经如同疯虎般扑了上来！刀枪齐下！
噗噗噗！
数把长槊狠狠捅进了敌酋因惊惧而露出的破绽！鲜血狂喷！那不可一世的敌酋，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看着远处晨曦那双冰冷的鬼瞳，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杀！”契苾何力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他稳住身形，厉声咆哮，率领亲兵将剩余几名冲阵的高手团团围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远处的契苾凌媚看到父亲脱险，悬着的心才落下，她看向晨曦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晨曦朝她微微颔首，随即收回目光，鬼瞳的幽光收敛，但那冰冷的威压感依旧残留。
“弩手！目标敌左翼后阵！火矢！三轮齐射！放！”晨曦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仿佛刚才的惊险插曲从未发生。
“嘣！嘣！嘣！”
“咻咻咻——！”
密集的火箭如同火雨，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砸入铁林军左翼依托洼地的后阵！火油罐也紧随其后，在人群中炸开！洼地本就泥泞，火油遇水燃烧更猛！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铁林军左翼士兵被烧得哭爹喊娘，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全军突击！”苏定方抓住战机，宝剑前指！
正面刘伯英、程名振的步卒方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钢铁洪流般狠狠撞向混乱的铁林军！右翼契苾何力的铁骑也彻底冲垮了对手的防线！三面夹击之下，失去了指挥核心（敌酋被斩）又左翼崩溃的高句丽王牌铁林军，终于彻底崩溃！士兵丢盔弃甲，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鸭绿水之战，唐军大获全胜！高句丽最后的主力，灰飞烟灭！国内城，己成瓮中之鳖！
夕阳如血，染红了鸭绿江水和尸横遍野的战场。契苾何力浑身浴血，策马来到晨曦面前，看着这个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更主导了这场辉煌胜利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感激、后怕、骄傲，还有一丝……作为父亲的欣慰。他用力拍了拍晨曦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小子……好样的！老子……欠你一条命！”他顿了顿，看着晨曦那双恢复了常态、但似乎更加深邃的眼眸，咧嘴一笑，露出了被血染红的牙齿，“这岳父老子……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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