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锁缚魂·暗芽萌
静思回廊的死寂，是一种能吞噬心跳的厚重。空气冰冷凝滞，带着金属和古玉被岁月后的枯燥气味。唯有墙壁上那些缓慢流转的淡蓝色符文，散发出恒定不变的光晕，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监视着回廊深处唯一的“住户”。
檀汐躺在冰冷的玉榻上——如果那光秃秃、没有任何铺陈的平板也能被称为榻的话。
“同命星锁”己经完成。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被埋进了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星辰。它们平时沉寂无声，可一旦她体内那危险的力量稍有异动，或是远在魔渊的那位邻居心情不好想借她的“花盆”做点什么，这些冰冷的星辰就会瞬间亮起，将她从内到外锁死，甚至首接引爆。
这感觉糟透了，比之前的镣铐更令人窒息。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处立刻传来细微的、被无形丝线牵扯捆缚的滞涩感。
“啧。”她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点抱怨的咂嘴声。反正也没人听见，她决定允许自己保留这点小情绪。
无聊。除了昏睡，就是盯着头顶那片仿佛永远不会变化的、印着符文光晕的黑暗穹顶。
她开始数那些流转的符文。数到第三百七十二个的时候，终于放弃了——它们长得都差不多，而且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注意力转而回到自己身上。
净魔炎阵留下的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像是有细小的金针藏在经脉里。但更奇怪的，是另一种感觉。
她抬起左手，借着墙壁幽蓝的光，端详手背上那道暗红色的魔纹。它像是用最深的墨汁混合了干涸的血，绘出的某种古老而邪异的藤蔓，静静地趴伏在皮肤之下。之前它灼热、躁动，带着侵略性。但现在……它很安静。
甚至，当她刻意去感知时，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流淌感”，正从魔纹的根源处渗出，缓慢地、一丝丝地注入她体内。
那是幽渊的力量。
他像是在给一盆快要枯死的花，吝啬地、慢悠悠地滴着冰水。
这感觉诡异极了。她该害怕的，不是吗？魔尊的力量正在侵入她的身体！可偏偏是这丝冰冷的力量，奇异地中和了体内残留的净火灼痛，带来一种……扭曲的舒缓。
而且，这力量最终大多汇入了她发间那朵变异的昙花里。
她看不见花的样子，但能感觉到它。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地石化着，也不再是冰火冲突的战场。它现在像是个……挑剔的食客，慢条斯理地吸收着那一点滴冰冷的“馈赠”，然后自顾自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偶尔，当那冰冷的“水滴”汇入时，花瓣甚至会极其轻微地、舒坦地“颤”一下，像被顺了毛的猫。
檀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尽管动作因为星锁而显得有点迟缓）。
“喂，”她在心里对那朵花嘀咕，“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可是魔尊的力量，邪恶的！堕落的！你怎么还享受上了？”
花自然不理她，依旧我行我素地维持着它的暗金光泽，甚至……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一丝丝？
更让檀汐感到困惑的是她的感知。
被锁在这里，仙力几乎被完全压制，五感本应变得迟钝。可事实上，她对某些东西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清晰。
她能“听”到脚下极深处，大地灵脉缓慢流淌的沉闷回响；能“感觉”到墙壁外，那些巡逻天兵身上铠甲碰撞时发出的、有规律的能量波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涤魂殿庞大结界运行时，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巨大齿轮转动的规则韵律。
这些细微的“声音”和“振动”构成了一个奇特的背景音，反而冲淡了绝对寂静带来的恐惧。
她甚至开始无聊地给这些声音起名字：地脉回响叫“老闷”，天兵巡逻的能量波动叫“锵锵哥”，结界运转声叫“大转轮”。
至于那道连接着遥远魔渊的、最危险的“线”……
它现在很安静。不再传递暴怒或痛苦，更像是一条沉睡的、冰冷的暗流。她不敢主动去碰触，却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的“流向”和“深度”，仿佛闭着眼也能知道房间里还有另一个沉睡的、呼吸悠长的存在。
这种莫名的“感知扩张”让她不安，却又诡异地……不那么害怕了。就好像一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小孩，突然发现自己能模模糊糊看到屋里的家具轮廓了——虽然家具可能很危险，但总比纯粹的未知要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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涤魂殿，监控秘室。
月璃仙子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光幕，其中最大的一面正实时显示着檀汐的生命体征、能量波动以及“同命星锁”的状态。
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下，旁边还有司命殿传来的、关于魔渊能量波动和星轨变化的对比分析。
一名负责记录的仙官看着光幕上那条代表檀汐体内“异常平衡度”的曲线，忍不住低呼：“月璃仙子，您看！‘湮灭-柒叁’号的平衡指数又上升了零点三个仙厘！魔纹活跃度持续下降，但本源魔息输送并未停止，反而被那朵异花完全吸收了！这……这不符合《魔气侵蚀概论》的任何一种记载！”
月璃的目光扫过光幕，眉头微蹙。何止不符合，简首是在颠覆常识。那朵暗金昙花像个无底洞，又像个精妙的转化器，贪婪却有序地吞吃着幽渊输送过来的危险“零食”，并将其转化为维持自身平衡的养分。
更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份报告。
“巡邏天兵回报，”另一名仙官呈上玉简，“约一刻前，静思回廊外围第三甬道、第七能量节点处的防护符文，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异常能量共振，频率与‘湮灭-柒叁’号目前散发的某种波动高度吻合，但……并非攻击性波动，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共鸣？”
月璃接过玉简，仙力注入，重现了当时的监测记录。那共振确实微弱得像蝴蝶振翅，若非仪器极其精密，根本无从察觉。
她看向光幕中正无聊地试图用被锁住的手指抠玉榻边缘的檀汐。
是无意识的力量散发，巧合地引起了结界局部的共鸣？还是……她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感知，己经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到了这种细微的程度？
如果是后者……那“同命星锁”真的能完全锁住她吗？
月璃感到一丝棘手。这朵“暗金昙灯”似乎在以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式，悄然生长着。幽渊的无意识“浇灌”，天庭的严密监控，反而可能成了某种诡异的“催化剂”。
她想起司命星君的话——“她本身，或许就是一枚正在移动的……暗棋。”
月璃沉吟片刻，下令：“调整监控方案。除了常规生命体征，增加对回廊周边三丈内所有微观能量场、基础符文稳定性的实时监测。另外，将‘同命星锁’的触发阈值，下调百分之五。”
“下调？”仙官一愣，“仙子，那样的话，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
“执行命令。”月璃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要知道，她的‘无意识’，到底能影响到什么程度。”
她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来判断这枚“暗棋”的真正价值和风险。
仙官领命而去。
月璃再次将目光投向光幕中的少女。她似乎放弃了抠玉榻，正仰着头，对着头顶流转的符文光晕，微微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月璃的目光，却落在了她发间那朵暗金昙花上。
在监控法阵捕捉到的能量视角下，那朵花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介于光与暗之间的奇异辉光。
像黑夜中，一枚悄然萌发的……暗芽。
安静，却蕴含着颠覆一切规则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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